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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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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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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金龙问我:“宽哥你今年二十几了?”

    我笑道:“你看我有那么大吗?”

    金龙呸呸两声,摸着嘴巴笑:“光看你胡子拉茬的,我还以为你比我大呢。我二十。”

    我说,我十八,不过你喜欢喊我宽哥也无所谓,我不觉得吃亏。

    宝宝餐厅门口非常热闹,灯亮着,家冠带着他的那帮小兄弟挥舞铁锨,搅得热锅里的栗子雾气腾腾,我哥哥搬着腿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林宝宝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在喝茶。金龙拽了我一把,小声说:“怎么一哥怎么也在这里?”我说,没事儿,咱们喝咱们的,不搭理他。金龙迟疑着不敢靠前:“我有点儿紧张……那什么,我以前是洪武的人。”

    金龙是洪武的人?我歪头瞟他一眼,直接进了饭店。洪武这个人我知道,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他跟我哥哥两个人是死对头。那是一个满脸横R的中年人,身子结实得像个石头墩子←的家住在武胜街,从小就没了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哥哥还没劳教之前,在下街跟他打过一架。那天我正跟一帮同学站在大厕所那边说话,忽然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壮大汉子踉跄着跑了过来,我哥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在后面追。那汉子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一伸腿绊倒了他,接着我哥就冲上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擀面杖,那汉子一声没吭,死猪一般躺在尘埃里。我哥走了,那汉子的头顶上落满了苍蝇。

    后来我知道,那个人叫洪武,是武胜街的一霸,我哥打他是因为他借着酒劲摸了林宝宝的乃子一把。时间不长,洪武就带着一帮人找我哥来了,没找着,把我家的玻璃全砸了,我的头上挨了几G子,我妈的衣服也被他们给扯破了。我哥回家一看,二话没说,拎了一把菜刀就去了武胜街。我怕事情闹大了,喊上林志扬和王东他们赶了过去。正打听洪武家住在哪里的时候,我哥从一个胡同里出来了,菜刀别在裤腰上,一脸沮丧。问他,他说,这小子不在家。林志扬说,咱们也给他把家砸了吧。我哥说,那不是人干的活儿。立*着我们走,他一个人蹲在一个Y暗处,狩猎的狮子一般盯着胡同口。

    我们没走远,躲在对面的一个杂货铺里看他。天将擦黑的时候,洪武摇摇晃晃地从马路北边走了过来。我哥没动,等他走近了,跳出来,劈头就是一菜刀。洪武惨叫一声,撒腿就跑,我哥追上去又挥起了菜刀。洪武猛一转身,从腰上抽出一条钢鞭,闪到一边,刷刷地使了几个招式,嘴里不停地念叨:“来呀来呀,上步上步!”我哥将菜刀掖到后腰上,往两只手里吐了一口唾沫,搓两下手,扎个马步,冲他一招手:“你来。”洪武甩着一头鲜血,风车一般舞动钢鞭,两只脚跳抽筋舞似的来回倒腾,就是不敢靠前。我哥哥扎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是一个劲地冲他招手。王东急了,打开自己背的黄军挎,抓出里面的砖头,瞄准洪武,猛地砸去。洪武哎哟一声滚到了地上,钢鞭死蛇一样摔到一棵树上,迎着夕阳悠悠地晃。

    我哥疾步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脖子,慢慢蹲到他的头顶,挥起拳头,打夯一般砸他的脑袋。

    洪武还是不吭声,龟缩着身子任凭我哥哥用功。

    我哥打累了,站起来,踢他的脑袋一脚,丢下一句“再去找我你就死”,转身上了迎面开过来的一辆公交车。

    我记得那一阵电视上正演《加里森敢死队》,我哥哥的脸硬得就像里面的那个酋长。

    打那以后,洪武再也没来过下街,只是放出话来,我不会就这么饶了张毅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后来我哥哥去了劳教所,这事儿似乎暂时告了一段落。

    “宽哥,刚才一哥瞟了我一眼,一会儿他不会过来打我吧?”金龙摸一下胸口说。

    “不会,你又没去我家折腾。”我拖过一个凳子,示意他坐下。

    “宽哥,我跟你说实话,”金龙咽了一口唾沫,“那年洪武带人去你家,我也在。”

    “真的?”我皱了一下眉头。

    “真的宽哥,”金龙委琐地瞥了我一眼,“不过那时候我小,还在上学,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我哼了一声,“我已经把那事儿忘了。哎,你那么小他就带你出来混啊?”

    金龙把两只手合在一起使劲地搓,然后捂住脸,颓然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宽哥,你就别问了,这事儿以后我告诉你,”挪开手,冲我咧了咧嘴,“能跟宽哥认识真是我的荣幸。宽哥,这事儿咱们不说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不知道,我已经不在武胜街住了,我妈早死了,我爸爸去年也死了,我姐姐……唉!我不想提这事儿了。现在我住我兄弟福根家,就是刚才跟我一起卖袜子的那个瘦猴子←家也是刚搬过来的,他爸妈都在中化公司上班,住在小黄楼……”一提小黄楼我就想起了杨波,心又是一沉,慌忙打断他:“不是你请客吗,吃点儿什么?”金龙倒头看了看:“老板娘不在,我不敢出去喊她,你喊她过来,我点菜。”我摸着他的肩膀站起来,走到门口冲林宝宝一招手:“姐,进来一下,有个伙计请客。”

    我哥哥墩了墩茶杯:“谁请客?金龙?”

    我靠过去,小声说:“是,他请客。你别过来,他怕你打他。”

    我哥笑了笑:“我那么没有档次?喝你们的吧,我不谗酒。告诉金龙,别怕我,我的脑子里没有他。”

    林宝宝拧了我的胳膊一下,吃吃地笑:“小小年纪就开始喝酒,当心娶不着媳妇。”

    我挡了她一下:“姐,别再拿我开心了……你上次跟我讲的那套理论不好使。”

    林宝宝一怔,眼睛睁得溜圆:“哪套理论?”搡我一把,扑哧笑了,“我知道了。嘻,你可真是个好弟弟啊,还真当那么回事儿了。调戏人家杨波了吧?吃了钉子了是吧?”偷眼一瞥我哥,搂着我的肩膀往里走,“弟弟,你还别说,她那是装的,姐姐的理论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不信你就慢慢试试,我说的要是假话,咒我当一辈子寡妇……”猛一捂嘴,呸呸两声,回头望了我哥一眼,眼圈忽然红了,“我这是说了些什么呀……不能这样赌咒,我就说,如果我说了假话,我当一辈子破鞋。”

    我说,你是曾经的破鞋,生命中尽情狂欢之破鞋,生命中无限孤独之破鞋。

    林宝宝吃惊地望着我,嘴巴张得像煤窑:“你生气了吧?你怕你哥……你怕我当寡妇。”

    她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些生气,我说:“你去死吧,最好让人给C死。”

    林宝宝倚到墙面上,眼睛斜着看我,嘴里好象在说,她要让我成为下街第一个太监。

    第十二章 丧失人性的洪武

    金龙点了四个菜,林宝宝扭着P股去了厨房,接着传出哗啦哗啦的洗菜声。

    金龙瞄着厨房里林宝宝的影子直咽唾沫:“这就是扬扬他姐姐吧?真来劲哦。”

    我扳回了他的脑袋:“听说洪武现在发展得挺厉害?说说。”

    金龙的脸Y沉下来,仿佛是在极力回避着什么:“不说他了……你喝什么酒?”

    我说喝啤酒。金龙说,我不喝那玩意儿,没劲,要喝就喝白的。上来一个菜,我对林宝宝说:“给这位猿人兄弟拿瓶白的,给我来三瓶啤的。”林宝宝把眼一瞪:“就这么少啊,怕姐姐这里没酒是不?”我知道她是想加入进来,故意“拉杠”:“我兄弟钱少,怕赊着你的。”林宝宝冲金龙翻了个白眼,一撅嘴巴:“就他?他可比咱们有钱多了,”一拍金龙的肩膀,“弟弟,我以前我见过你,你跟我家扬扬挺好的。怎么,现在不‘赶车’(掏包)了,开始做买卖了?”金龙尴尬地摸了摸脖子:“金盆洗手了,金盆洗手了,现在做商人……嘿嘿,姐,你可真好记性啊,我都忘了还见过你。刚才我还跟宽哥说这是哪里来的美人,漂亮得跟画儿上画的似的。”林宝宝将一瓶白酒墩到桌子上,矜持地把耷拉在胸前的头发捋到脑后:“又是一张好嘴。喝吧,别怕钱不够,姐姐这里可以赊帐的。”金龙讪笑着打开酒,到处找杯子:“来,姐姐不嫌弃就一起坐下。”

    林宝宝说:“一会儿吧,我先给你们把那几个菜炒上来,”扭头冲门口嚷了一嗓子,“过来喝点儿?”

    我哥哥闷声说:“忙你的吧。”

    金龙敲了敲我的手背:“把一哥喊过来吧?我不好意思过去,你去。”

    我说:“算了,他在照看他的摊子呢。”

    金龙瞪大了眼睛:“那些栗子锅是一哥的?咳,一哥可真能闹,那能赚几个钱?”

    我说:“摊子多了照样赚钱。我哥心大,要成立联合公司呢,下街所有的栗子摊儿都归他管。”

    “那多没意思?你看人家洪武……”金龙一看我,猛地打住,“说不说他了,又开始了,哈。不过我总觉得像一哥这样的人应该干点儿大买卖u如开个大饭店啦,控制整个市场的小商小贩啦,收个保护费什么的啦……”舔舔舌头,把脸一正,“算了,我干脆告诉你吧。人家洪武现在的买卖可是做大了,在武胜街开了一个最大的饭店,开春的时候又在西区开了一家,正准备在下街再开一个呢。人家现在可有钱了,手下的兄弟也多,那派头跟旧社会的黑帮老大一样。现在人家也会玩儿了,自己不冲锋陷阵,看谁不顺眼,唤狗似的一招呼他养的那帮兄弟……C,提起这个我就生气。我好几年前就不跟着他混了。知道为什么?他把我姐姐……”鼻子头悠悠地红了,“这个畜生把我姐姐给,给那个了。这事儿也怨我爹,我爹怕他,拦着自己的闺女不让报案。我姐那个哭啊,就差上吊了……后来这个混蛋就住到了我们家,把我们家当成了他自己的家。我爹就是被这个混蛋活活给气死的。当初我不知道实情,还高兴呢,觉得有这么个姐夫真不赖。后来他整天打我姐,我姐就把事情告诉我了。我想杀了他,可是我哪有那么大的胆量?我就离开家了,到处乱晃。我爹死了之后,他把我家的房子给卖了,带着我姐住到了他家。去年我去找过我姐,你猜碰上了谁?王娇!洪武跟王娇结婚了,可是还霸占着我姐……”

    我听得糊里糊涂,打断他道:“王娇不就是那个外号叫‘一笆篓’的破鞋?她不是结婚了吗?离婚嫁给洪武了?”

    金龙给我倒上酒,自己猛干了一杯,抹着嘴唇道:“离婚了。可她嫁是嫁了,也是个玩具,跟我姐姐一样。”

    我问,这话什么意思?

    金龙说:“王娇是个破鞋,还带着一个儿子,你想洪武能对她好了?暂时穿一穿就是了,洪武在外面有的是女人。”

    “妈的,全乱套了,”我干了一杯酒,猛地一墩杯子,“那么你姐姐还不赶紧走?”金龙低着头,家里刚着了火或是死了人似的摇晃着脑袋:“那么简单?洪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杀了她的。”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你不知道洪武的心有多么的狠。去年因为王娇跟一个伙计在路上说了几句话,这个畜生先是派人把那个伙计的腿打断了,接着给王娇剃了个光头,让她光着身子站在他家的楼上,对着大街喊,我是破鞋,我是破鞋……把我姐姐给吓得N了裤子,死心塌地的给他当着佣人。后来他把王娇的脖子上刺了一个‘武’字,打发她回模具厂上班,不让她回他们家住了。前一阵我听说,王娇找了烂木头,通过烂木头找了凤三,凤三托人给洪武带了个话,让他放过王娇,这才拉了倒。现在王娇跟烂木头好上了。”

    想起因为我冲王娇吹口哨,挨了烂木头的一顿揍,我的心就是一阵不爽。我咬咬牙说:“像王娇那样的女人应该折腾折腾她,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她跟烂木头好上了呢。烂木头敢动洪武的女人?”金龙说:“你别小瞧烂木头,他的能力也不小,起码有凤三这么个大靠山,凤三又跟大有关系不错,大有的兄弟里有金高他们这帮人,洪武不傻,他会轻易去得罪烂木头?”

    “那也不像那么回事儿呀,”我笑道,“他就不怕别人说他戴着绿帽子?”

    “就他?C,”金龙哧了一下鼻子,“那整个是一个杂碎,想得开着呢,只要不是C他娘。”

    “是啊,C他娘他得管人家叫爹,他会算这个帐。”

    “我为什么到下街来住?全是被他*的,”金龙用筷子不停地戳那盘菜,“年初的时候我去找过他,我说,既然你不放我姐走,你就对她好一点儿。起初他还笑着说,小舅子,没问题啊,我跟你姐姐那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刚要出门,他就冲坐在他家客厅里的几个兄弟喊了一声,打上门来了,你们还闲着?接着我就被他们给打了……最后他说,金龙,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了,再让我看到你,我让你姐姐伺候你一辈子。宽哥,现在我活得都不像人了,真他妈的,寻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我感觉此刻他不像猩猩了,像一只在寒风中哆嗦的羔羊。

    林宝宝一手端着一盘菜扭了过来:“弟弟你说什么了,我听着怎么比我还惨呢?”

    金龙的眼泪流了出来,嘴巴一歪,抱着脑袋放声大哭:“姐姐,我真的比你还惨啊。”

    我哥一挑门帘进来了:“C你妈的,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金龙一见我哥进来,哭得更厉害了,像个找不着娘的孩子。我哥闷声不响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瞪着血红的眼睛看金龙:“把头给我抬起来,哭你妈的什么哭?”金龙不哭了,抽抽搭搭地说:“一哥你都听见了?没什么,我随便跟宽哥说话呢……一哥,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那什么,洪武早就说过,他跟你没完。我听一个兄弟说,最近他想来下街开饭店,他知道你回来了,想先给你来个下马威,然后舒舒服服地干自己的营生。”我哥把牙咬得咯咯响,腮帮子一条棱一条棱的,直直地盯着金龙的眼睛:“这些我都知道。告诉我,你请我弟弟吃饭,就是想告诉他这些?”金龙慌忙摇手:“没这意思没这意思,话茬儿赶到这里了。一哥千万别误会,我唐金龙再窝囊也不会连累宽哥的。”我哥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金龙尴尬地抓起一块抹布,擦两下桌子,又用抹布擦开了眼睛,把两只眼睛擦成了熊猫。

    林宝宝瞪我哥一眼,嗔怪道:“你就知道吓唬小孩儿,人家心里难受你还这样。”

    我哥的目光软了一些,伸手一摸金龙的胳臂,轻声说:“别难过,洪武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金龙的眼睛在抹布后面簌地闪了一下光,丢下抹布来抓自己的杯子,不想抓得急促了,一杯酒全都洒进了菜里。我哥用舌头顶着嘴唇,啵地一放:“哈,我发现你小子脑子很大○在我的面前装啊,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哥哥明白,哥哥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伸出一根指头冲他勾了勾,“来,我给你安排个任务,”金龙连忙伸过脖子,摆了个挨刀的姿势。我哥把嘴巴凑到他的耳朵边,小声说,“这几天你给我留心点儿洪武的动向,有什么消息马上过来告诉我,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金龙J啄米似的点头,“一哥,放心吧,兄弟别的不行,干侦探一流。”

    “那就好,”我哥给他把杯子扶起来,满满地斟了一杯酒,“来,哥儿俩干一个。”

    “干了,”金龙一仰脖子干了那杯酒,猛地一拧嘴唇,“一哥,今天我真高兴,没想到你这么给我面子。”

    “面子要自己挣,别人给不管用。”我哥冷眼看着他,若有所思。

    “对,对对,”金龙不敢看我哥的眼睛,垂着头说,“以后跟着一哥闯天下,面子肯定足。”

    我哥一皱眉头,刚要说句什么,家冠一步闯了进来:“一哥,G子来找你,让不让他进来?”我哥站起来,按按金龙的肩膀说:“你慢慢喝着,我出去一下。”拉着家冠走了出去。金龙看着我哥的背影,不住地伸舌头:“好家伙,刚才紧张死我了……”回头冲林宝宝笑了笑,“姐姐你真有福气,跟了一哥谁敢跟你‘毛愣’?哪像我,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保护不了。”把头转向我,撇着猩猩般的大嘴笑,“宽哥你也有福气,上边有这么个哥哥,哪路好汉敢不给面子?哈,刚才一哥伸着胳膊,好家伙,牛腿一样壮实!你再瞧他胸上和胳膊上的龙,简直牛极了,单凭这个,全市的大街上一走,哪个敢‘上戕’?啧啧。”

    “没用,”林宝宝的脸上泛出惬意的光,口气矜持地说,“没钱也拉倒,不实惠。”

    “钱算个蛋子?”金龙一把扯开褂子,从腰上解下一个腰包,啪地摔在桌子上,“这里有,姐姐要多少吧。”

    “三千,你有吗?”林宝宝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这个……”金龙摸了摸后脑勺,“我还真没有那么多,这里有三百,家里有七八百,一千多点儿吧……姐,听你这意思,你需要钱?需要就说一声,我这就回家拿。”林宝宝的脸红了一下:“不急,现在还不需要,需要了再说。”金龙啜口酒,起身就走:“你等一下。”风一般冲出了屋子。林宝宝吐了个舌头:“还有这么性急的人……大宽,你不会笑话姐吧?”

    我说,笑话什么?以后又不是不还他了,先把孩子弄回来再说。

    林宝宝的脸上笼了一丝愁云:“唉,都是被孩子给累的。”

    我问:“来顺多大了?”

    林宝宝说:“快要四岁了……不认识我了,见了直躲,跟陌生人一样。”

    我说,等把他接回来就好了,你是他妈,早晚他会知道的。

    “我担心你哥呢,”林宝宝像金龙那样不停地用筷子戳眼前的一盘菜,“你哥是为我好才把孩子接回来,可是我担心孩子来了他讨厌。过日子是个天长日久的事情,他不是孩子的亲爹,将来……”“别担心这个,”我说,“我了解我哥,他从小就喜欢孩子,家冠小的时候他还经厂着他出来玩儿呢。还有可智家的孩子,他在劳教所的时候还惦记着他,我去接见的时候,他问我,可智家的小孩儿挺可爱的吧?前几天还抱着可智家的孩子出来溜达呢。等来顺来了,他还不得稀罕死?”林宝宝还在搅那盘菜:“你不懂,过日子天长日久……咱们还是不说这些了吧,但愿孩子能够早些回来,娘身上的一块R呢。”

    沉默了半晌,林宝宝突然笑了:“大宽你也是,你怎么就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呢?”

    我的胸口一堵,抓起酒杯就喝,呛得连连咳嗽。

    林宝宝拍打着我的后背说:“别着急,别着急,等我忙完了这阵,我帮你找她去。”

    我反着手摇:“千万别去千万别去,家冠搀和那一次就够我受的了,别帮倒忙。”

    林宝宝停下了手,冲门口哎哟一声,尖声叫道:“这么快?”

    金龙一头汗水地闯了进来:“这还快?不知道我已经长驻下街了?”将手里捏着的一沓钱啪地拍在桌子上,“姐姐你点点,这是一千二,加上我包里的三百,正好一千五,你先拿着应急。”林宝宝抓起钱啪啦啪啦地点,点到一半汀了:“算了,这钱我不能拿,张毅光说我,他不喜欢这样。”金龙把腰包里的钱塞到林宝宝的手里,嚷得脖子上的青筋筷子一般凸:“这算什么?我又不是白给你,这是借,等你有了再还我。一哥再不讲理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谁还没有个应急的时候。”

    林宝宝攥着那把钱,看看门口再看看金龙,一噘嘴:“就这样吧。”

    金龙猩猩似的拍打胸脯:“这就对了嘛。以后别拿兄弟当外人,咱们都是一家人。”

    林宝宝揣起钱,给金龙倒了一杯酒,刚要给自己倒,突然停下了:“大宽,我怎么听见你哥在打人呢?”

    第十三章 看扎卡耍光G

    我一愣,丢下酒杯冲了出去。我哥的脚下躺着一个全身赤L,只穿一条大花裤衩的胖大汉子,他在猪一样地哼哼。我哥用一只脚踩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扭脚腕子。家冠他们围成一圈在旁边看。我上去拉了他一把:“这是谁?”我哥把脚移开,背着手往饭店里走:“扎卡。”原来这就是滚刀R扎卡?我忍不住好奇起来,仔细地打量他。扎卡已经坐了起来,全身都是土,汗水把土粘在身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头刚在猪圈里打过滚的猪←留着一部海盗那样的胡子,弯弯曲曲的胡须几乎把他的嘴巴遮盖住了。一条刀疤从嘴角斜跨鼻梁,一直延伸到额头,像一条巨大的蚯蚓趴在那儿←的头发乱蓬蓬的,说长也不是很长,像用火钳夹过那样散乱在硕大的脑袋上。我看过印度电影《流浪者》,眼前的这个人果然很像拉兹的师傅扎卡。

    我问站在一旁紧张得像风中的小鸟一样的G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G子颤着嗓子说:“他去我的摊子跟我要钱,我不给,我说一哥不让我给你……”

    家冠C话说:“给他个J巴毛给?砸死这个老*养的拉倒。”

    我把家冠摔到一边:“继续说。”

    “我说一哥说过了,这些摊子都归一哥管,”G子躲闪着扎卡的目光,藏到我的身后接着说,“他不说话,拿着一块砖头拍自己的脑袋,当时围上来很多人,我害怕了,就来找一哥。刚过来还没喘口气,他就跟着过来了,不说话,拿着砖头继续拍自己的脑袋……”我看了看扎卡的脑袋,除了额头有些发红,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心里不觉有些发笑,什么呀?玩光G也没有你这么玩的啊,光打雷不下雨。我浅笑一声,示意G子接着说。G子瞄一眼饭店里面,继续说:“一哥没理他,让他自己在那儿拍,他就躺下了,装死。后来一哥就踩他的脸……”“家冠!”我哥在里面喊,“把老家伙给我拖进来!”

    没等家冠过去拖他,扎卡自己站了起来,把裤衩一把拉到P股下面,摇晃着往里走。

    家冠跳起来,从后面猛地蹬了他一脚:“走你妈的!”扎卡麻袋一般扎进了饭店。

    家冠回头冲看热闹的人群大吼一声:“全他妈的滚蛋!别惹得老子发毛出来砍你们!”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那帮半大小子轰J一般在后面起哄:“嗷嗷,快滚吧……”

    我喝住他们,让他们不要进去,都在门口呆着,转身进了饭店。扎卡在门框旁边摇晃两下,一扭身子又躺下了。我哥盘腿坐在一个凳子上,微笑着说:“老*,就这么点儿把戏?是好汉就不要跟我装‘死蝼蛄’。站起来,好好跟我说话,看我能不能给你个面子。”扎卡紧紧地闭着眼睛,哼哼声越来越大,像一列即将离站的火车。我哥对站在门口的G子挥了挥手:“你出去,把门关好,”门一关,我哥歪头瞥了林宝宝一眼,“你也回自己的屋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冲家冠一勾手,“来,把砖头给他,让他继续。”家冠弯腰拣起门后的一块砖头,猛地杵到扎卡的怀里:“来吧大叔,继续装好汉。”

    扎卡不接砖头,依旧哼哼。

    我哥哥被他逗乐了,一摸桌子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C啊,还真有这样的人……”

    家冠献哈达似的双手捧着那块砖头,单腿点地,将砖头举过了头顶:“大爷,我求求你,再来两下吧。”

    扎卡终于说话了:“我偏不,凭什么听你的?”

    我哥哇地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

    金龙也跟着笑了:“这是哪儿来的猛将啊,我C,没有这么办的啊。得,看我的,我来开导开导他,”一起身,就势抓起P股下的凳子,劈头砸向了扎卡的脑袋。扎卡下意识地用胳膊一挡,凳子喀啦一声碎裂开来,一条凳子腿嗖的扎出了窗外。金龙哟呵一声,又抓起了一个凳子:“你他妈的还敢反抗?再来!”刚要举凳子,我哥伸手一指他:“放下!”金龙哈两下腰,放回凳子,摸着脖颈嘿嘿:“就是就是,还是一哥对,不能打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小子你在说哪个?”扎卡忽悠一下坐了起来,两只兔子眼瞪着金龙,“谁没有反抗能力?”一横脖子,冲屋顶翻了一连串闪着油光的白眼,“谁有刀子,拿把刀子来。”

    “老*什么意思?”家冠抬起手,当头就是一砖头,碎屑四溅,“跟爷们儿玩命?我让你生得伟大,死得憋屈!”

    “听他的,”我哥哥抬了抬下巴,冲金龙一偏头,“把你的刀子给他。”

    “一哥不愧是一哥,”金龙从后腰上拽出一把弹簧刀来,当空一晃,“连我有这个都知道。”

    “别给他!”我拦了金龙一下,心里有些纳闷,给他刀子干什么,不怕他突然发疯?

    “给他,”我哥眯着眼睛笑,“老哥哥这是想跟咱哥们儿来点绝活儿呢。”

    金龙捏着刀头,将刀子递给了已经站起来的扎卡。站起来的扎卡显得很壮实,后来我看电视连续剧《水浒》,他就跟《水浒》里的鲁智深差不多魁梧。扎卡轻蔑地乜了我哥一眼,将刀子熟练地在手上转了几下,一掉刀头,哗地在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紧接着流了出来。扎卡不看胳膊,猛地将刀子C到桌子上,侧过脸,斜着眼睛看我哥。我哥故作惊讶地啧啧了两声:“好汉好汉!你可吓着我了。我败了我败了,兄弟不敢跟你玩儿这个,”抓起桌子上的烟头点上,悠然抽了一口,“老哥,你说吧,让我干点儿什么?”扎卡扭回脖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没别的,你离开,下街的栗子摊儿归我管。”

    “就这么点儿要求?”我哥哥将烟头嗖地弹出窗外,“不过我还是得见点儿血。”

    “我给你。”扎卡拔出桌子上的刀子,一抬腿,刀子直接C到了他的大腿上。

    “好嘛,你真亡命,”我哥动作夸张地摊摊手,将身子倚到了墙上,一闭眼,“家冠,你答应了?”

    “我……”家冠一扑拉头发,嗷地一声笑了,“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回答他。”

    “来,大爷把刀子给我。”家冠冲扎卡伸出了手。

    扎卡刚把刀子递过来,家冠直接一调刀头,扑哧扎进了他的另一条腿。扎卡哼唧一声,两腿一颤,倒驴似的张倒在地上,一声“你们不讲义气”,被他嚷得声若驴鸣。家冠拔下刀子,快步冲进厨房,拿着一把钳子冲了出来:“老子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毒刑!”一只脚踩着扎卡的一条胳膊,蹲下来,抓起扎卡的手,拽出他的一根指头,直接用钳子夹上了,猛力一捏。

    扎卡起初还忍着,当钳子将他的第四根指头夹瘪了的时候,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另一只手不停地拍地:“住手啊兄弟,住手……我走,我这就走!”家冠歪着头看我哥。我哥眨巴了两下眼,说声“住下吧”,从凳子上下来,慢慢踱到扎卡的头顶上,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走了。记住,现在是八十年代,七十年代那套耍光G的手艺现在不好使了【来我想好好逗你玩一玩,看在你这么大年龄的份上,这次我饶了你。以后你不要再在下街这个地面上出现了。前面你‘滚’我兄弟的那些钱就算这次给你的补偿,乖乖地给我滚回家养老去。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还在下街出现,我就让你一辈子爬着走路。滚吧。”

    扎卡摸着墙面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胳膊上、腿上不停地流着鲜血,头发缝里的砖头渣子随着他的颤抖,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忍不住搀了他一把,我哥一瞪我:“放开他,让他自己走。”扎卡不敢看我哥,悲壮地横一下脖子,踉踉跄跄地挤出了门缝。金龙关上门,悄声说:“他不会去派出所报案吧?”我哥不屑地一笑:“他那是不想活了,去了就别想出来。”

    家冠意犹未尽地甩着钳子,来回地走:“他妈的,跟咱下街的爷们儿玩邪的?死多少人了。”

    我哥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家冠也长大了,哈,这才几年啊。”

    金龙拎过墙角的一只拖把,边擦地上的血污边笑:“行,我还真的来对了,下街的哥们儿就是猛。”

    G子探头进来,惊鼠似的说:“一哥,我怎么办?”

    我哥一挥手:“回去干活儿,以后不管是谁找麻烦,让他来找我。”

    G子刚把头缩回去,王东推开门进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打扮得像妖精的女孩'等王东说话,那个女孩一扎煞胳膊,羊叫唤似的嚷上了:“哎哟,这儿这么多人啊!哎哟,这不是张宽嘛!哎哟,还有一哥……”蝴蝶似的往王东的身后一躲,“东,你咋这样呢?一哥在这里,你咋不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一哥买盒烟也好啊。”我仔细瞅了她一眼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是王东的对象张飞妹。几个月不见,她竟然长漂亮了,以前胖得像蛆,现在苗条得像刀螂,以前留着一个大老婆似的“半毛头”,现在竟然飘着一头瀑布样的长发§巴似乎也小了,以前像凑到食盆子边上的猪嘴,现在竟然嘬起来了,像找妈妈乃子的婴儿嘴↓叫什么来着?我忽然有些糊涂……以前总喊她张飞妹,习惯了,竟然忘记了她的名字。张飞妹看见我在瞅他,将下巴搁在王东的肩膀上,一个油腻腻的飞眼当空S过来:“看什么看?不认识了?”我说:“认识认识,张飞他妹妹嘛。”

    “人家没有名字咋了?”张飞妹的东北口音蓦地明朗化,“小样,人家叫淑芬嘛。”

    “对,淑芬淑芬,”她既然漂亮了,我也不敢过于造次,摸着脖颈笑,“这名字好,我喜欢。”

    “你喜欢管啥用?”淑芬嗔怪地捏了王东的脸一把,“她喜欢才是最好的。”

    “闭着你的嘴吧,”王东尴尬地冲我哥摊了摊手,“没办法,路上碰见了,非要跟着来。”

    我哥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你们慢慢聊,我出去照看一下。”拉着家冠走了出去。王东按着淑芬的肩膀让她坐下,抻着脖子来回看:“姐姐呢?”林宝宝从屋里走出来,冲王东点了一下头,侧着身子往外走,淑芬尖声叫道:“哎哟,姐姐这是不爱理我呢!我一来她就走。”林宝宝歪着头看她,看了好长时间才认出她来,拍着大腿笑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淑芬嘛!去哪里闯荡了?怎么长成这样了?漂亮了哎。”淑芬颠过来,搂着林宝宝的脑袋,朝脸上啵啵地亲两口,退回去,一扭身子:“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再漂亮还能漂亮过姐姐?姐,我去上骸了几个月。啧啧,人家上海那可真是个大城市,马路有这么宽……”展开胳膊用力地比画,“比下街宽了一百倍,反正你从来没见过那么宽的马路。到了晚上……”

    “打住打住,”王东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C你娘,你以为你是个上海人了?”

    “你这个土鳖,”淑芬抬手搡了王东一把,冲林宝宝一撅嘴巴,“姐姐,别听他的,他就是一个土鳖。”

    “对,俺们下街人都是土鳖,”林宝宝学着她的口音说,“淑芬不土鳖,淑芬贼洋气。”

    “姐姐这是笑话我呢,”淑芬翻了个白眼,正撞上金龙看她的眼睛,一怔,“哟,这不是那谁嘛。”

    “金龙。”金龙收回目光,尴尬地冲她一笑。

    “对,你叫金龙,”淑芬目光炯炯地瞪着金龙,“咱们得两三年没见面儿了吧?”

    金龙偷眼一瞥王东,笑得有些难看:“是啊是啊,得有两三年了……那什么,你上班了吧?”淑芬将细细的眉毛一挑:“在搪瓷厂上过一阵班儿,不干啦,没意思。现在有本事的谁还去吃那碗大锅饭?这不,王东吹下牛了,说要养着我,让我下来跟着他干←说他要当大老板,让我当老板娘……”瞟一眼王东,幽怨地噘起了嘴巴,“整天就知道吹,自己都没什么事情做呢,跟在人家张宽P股后面卖袜子。哼,卖袜子能卖成大老板?没听说还有大老板卖袜子的。”王东从桌子底下蹬了她一脚,冲金龙笑了笑:“别听她胡咧咧。哎,你请客呀?”金龙给王东添了一杯酒,到处找林宝宝,“姐姐呢?再加几个菜啊。”

    林宝宝从门外探过头来,一指淑芬:“妹妹你去厨房,吃什么自己做,今天这桌算我的。”

    淑芬扭捏几下,撅着嘴巴去了厨房。

    我问金龙:“你以前就认识淑芬?”

    金龙喝口酒,咳嗽两声,尴尬地笑:“以前见过几面儿,那时候她上学,我去找过她几次。”

    王东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龙看:“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金龙貌似大方地咧开了大嘴:“那时候我小,觉得她不错,就……咳,后来想通了,再也没来。”

    王东将眉头皱得像一头大蒜:“C,知难而退了吧。”

    金龙不住地点头:“对对,知难而退知难而退,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我哥一脚踹开了门,将一沓钱哗地摔在金龙的脸上:“拿着你的钱,滚蛋!”

    第十四章 哥哥有了儿子

    我妈的腰病又犯了↓以前就经常犯病,只是这次特别厉害▲不敢坐,躺不敢躺,只能站着↓习惯在我们家门口站着,两只手撑住门框,目光定在一个方向一动不动,像一棵没有遇到风的树一样安静。秋天快过去了,风越来越干燥,她那样站着,又孤单又冷。我想把她搀扶进屋,她不让我搀,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望着天边一朵不断拉扯着的云彩。

    那天的早晨,阳光好得无可挑剔。

    我想,她这又是在回忆往事了。

    她经常这样不声不响地梳理那些过去的事情。

    我妈的腰是被人打伤的。那年王老八带人来我家扒房子,我爷爷说,王主任,算了吧,以后我不搞封建迷信了。王老八说,以后不搞那是以后的事情,这次搞了,就应该处罚。我爷爷不再靠前了,他蹲到门口说,唉,近你妈。我爸爸也蹲过去陪着他,我爸爸说,爹,就这么着吧,别跟他们拧着。我爷爷说,长兴他爹死了,他说反动话,关在里面死的。我爸爸说,嗯,咱不跟他学。王老八砸我妈的梳妆镜,我妈上去跟他拽扯,于是我妈的腰就出毛病了……我哥哥哭着上去拉我妈,我妈抱着他,双双躺在地上。我哥哥挣出来,爬到王老八的脚下,一口咬住了他的脚脖子,于是我哥的脑袋上就起了一个大包,紫幽幽,亮闪闪的,跟一个剥了皮的松花蛋一样。我跑过去让我妈抱,我知道我妈的怀里需要有个人,我让她抱。

    扒房子的人走了,我哥拿着一把菜刀在劈院墙石头,身边全是火星。我躺在我妈的怀里看我爷爷和我爸。我爸不蹲了,他团坐在矮墙的Y影里就像一堆破抹布。我爷爷朝我拉着他的那张满是皱纹和尘土的老脸,像是拉扯着一张破碎的渔网。

    “唉,近你妈。”我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眯着他针鼻大的眼睛,一只手不停地搓摸光秃秃的脑袋,满脸的皱纹里全是无可奈何。这句话很传染人,我有时候也这样说,唉,近你妈。可是我说这话时没有我爷爷的那种深沉,我觉得我想要把这句话说得像我爷爷那样深沉,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是不可能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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