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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咏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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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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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刀?!白飞鸾心中大骇。她早就看出这个萧逐月是个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练成了传说中御气为刀的指刀。她的江湖消息不算封闭,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练成了这种只有理论上存在的武功。她大骇之余不仅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来此并未想到会遇见别人,所以并没有服下化功散来掩饰自己身怀武功,否则只怕现在自己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这边白飞鸾臂上血流如注,那边萧凌天笑意不减,只是在白飞鸾的眼里更添了森冷之意。

    “白姑娘,据我所知在这吟风的天下只有一个女子可以着白,不过不是你。所以白姑娘不管再怎么喜欢也还是不要越雷池为好。”

    白飞鸾的右臂丝丝抽痛,面上神情亦变的娇柔可怜。她聪明的不敢再靠前,只是盈盈的望着萧凌天的一双星目。含着泪的双眼波光潋滟,充满了一种让人心疼的美丽。

    “公子为何……”

    “白姑娘最好收起你那套摄魂夺魄的把戏,那对我没用。或者你想在聚义山庄的聚义厅里解释一下你的摄魂术和白劲的死有什么关系。”

    萧凌天不等白飞鸾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一双含着浓浓嘲讽笑意的眼直直的与她对视。沉如墨、亮如星的眼中清亮冷锐,没有一丝茫然。

    白飞鸾低头沉默,终于收起了风情不在试图挑衅。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面容里已融了哀伤和愤怒。

    “我穿白衣有什么不对?这白色的衣服本来就是我该穿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因为这里曾经是我的先祖炫耀辉煌和荣誉的地方,也是我的先祖最终葬身的地方。没错,我就是沧海遗珠,我就是景庸皇朝的皇室后裔。我才是真正的皇室正统天子血脉。如果不是夜氏谋逆,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的。”

    白飞鸾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身穿白衣出现在这里,她很快就意识到试图隐瞒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一种极为愚蠢的行为,她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很快就换了另一种方法来进行自己的计划。

    “帮我吧,”她深吸一口气,在短暂的激动后恢复了平静,“我在野,揭竿而起,你在朝,覆雨翻云,我们里应外合成就大事,事成之后飞鸾愿以身相许与公子共享天下。”

    绝世的美女与无上的权利,白飞鸾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她在暗中已经笼络了不少江湖门派,但是在朝堂上却一直找不到门路,朝堂无人相助光凭武林中人很难成其大业,那个摄政王萧凌天将吟风国的权力中心经营的滴水不漏,她根本无法下手。但是上天给她送来了眼前这个萧逐月。他的疏狂恣意的风骨、强横无匹的霸气,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甘于屈居人下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只要给他一个契机,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踏着血腥走上王者之路。而她白飞鸾,就是这个契机,当然,萧凌天同时也是她白飞鸾的契机。

    白飞鸾确实聪明,看人也很准,萧凌天确实是天生的王者,注定了不会屈居人下。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凌天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王者,除了他愿意捧在手心里的夜月色,再也没有人能站在比他高的地方,所以权力的诱惑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至于美女,萧凌天在下定决心守护夜月色一生一世之前早就阅美无数,白飞鸾虽美,但是司云于她也不遑多让,却始终没有打动过他的心。在夜月色之后,在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比夜月色更美的女子,白飞鸾的脸对他而言与一片空白没有区别。

    握着夜月色的手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凉,虽然披了厚披风,但到底是秋夜更深,想是她觉得冷了。

    不再理会白飞鸾,夜月色的身体比那个异想天开的女人重要一百倍。他呼哨一声,在不远处散步的风驰闻声而来。萧凌天转身将夜月色的披风包好,将她抱到马上,然后自己也飞身上马。

    “你的提议挺有意思的,”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飞鸾,就像在看着一颗尘埃。“不过我的女人有点冷了,你的好提议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

    转身策马,萧凌天拥着夜月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没关系,要有耐心,他不会拒绝的。被丢下的白飞鸾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只能这样不断的对自己说。

    六十章

    雾气散去之后,岚城的天空分外的清透,明月的银晖洒下,为萧凌天照亮了回聚义山庄的路。疾驰中劲风划过脸颊,萧凌天将夜月色的披风拢好,在聚义山庄守卫的沉默和敬畏中直接策马进了松岚院。

    “怎么一直不说话?”抱夜月色下马后萧凌天问她,顺手将风驰交给迎出来的沧海去照顾。

    “因为有你在啊。”夜月色牵住他的手,这双有温暖又有力的手为她撑起了风平浪静的世界,

    萧凌天轻笑着啄了啄她的唇:

    “傻丫头。”

    自从在战云城开始,每到晚上萧凌天总是会自然而然的在夜月色的房间里歇下,丝毫不在乎他们并未成亲的事实和可能会因此而产生的流言,当然也不会有人有胆子去传播流言就是了。他们总是同榻而眠,有时会彻夜缠绵,有时只是相互拥抱着入睡,就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今晚萧凌天将夜月色搂的格外的紧,环住她纤细腰肢的手臂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浅碧色的芙蓉烟罗帐下,萧凌天沉默了很久。

    “你今年已经十五了,本来要等到十八岁才可以大婚的,不过早一点也是可以的。”良久的沉默后萧凌天突然开口,他知道夜月色并没有睡,今晚恐怕他们都很难入睡。

    夜月色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回去我就吩咐他们开始做大婚的准备,日子就定在明年夏至的时候吧。”夜月色又点点头,于是萧凌天接着说下去,“我们恐怕不能有孩子了,不过没有关系,我已经叫人找了一些资质好的孩子,我们好好培养他们将来继承大统也是一样的,等回去了你也见见他们。”

    “一定是一些好孩子。”黑暗中夜月色微笑着,眼里却蓄了泪,心中既酸楚又觉得幸福。

    “对,都是极好的孩子,所以我们一起教导他们长大,好不好?”

    “嗯。”

    “明年就要开春闱了,这次回去你来给他们出题好不好?”

    “嗯。”

    “还有秋狩,今年办不成了,明年一定要去一次,到时候我为你训一只鹰好不好?”

    “嗯。”

    “所以,”萧凌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有些低,他低下头将唇抵在她的秀发上,近似呢喃的轻声说:“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要一直在我的身边不可以离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一起做,有很长的岁月要一起度过,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令你要离开我,你一定要记住今天你对我许下的诺言。”

    “我一定会记住,”她将他环在她腰上的双手举至唇边轻吻,“不管我是谁,或者我遇到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你在等我。永远!”

    萧凌天自在湖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些放下了,上天既把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么就不会再把她夺走,对吗?

    当萧凌天在努力的使自己的心安定下来的同时,身处飞花林的凌似水正在不断的撩拨南宫骏的情绪,看他被*的哑口无言的样子,真是让她心情大好。

    如水月光下,南宫骏的脸上挂着被公认为迷人却在凌似水眼里欠扁透顶的微笑懒懒的站在凌似水的面前,手中的檀木扇一下下的敲着手心。看似慵懒,其实却是浑身上下都处在战备阶段。

    真正的不期而遇,江湖虽然最近有些风雨飘摇,但却无碍南宫公子欣赏美人的兴致。今天见过了那个萧公子之后,莫大先生、林挽衣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照那位公子的意思请各门派的来宾先回去,捉拿凶手的事情就交给萧公子来办。此事一定,南宫骏就清闲了下来,终于有时间会一会岚城最著名的青楼美人绿缈。

    美人,确实是美人。歌甜、舞娇,虽然面貌上比起白飞鸾、萧司云还有一些距离,但是比起他的未婚妻凌似水却要好太多了。

    倚在天香小筑精致舒适的软榻之上,怀里拥着柔若无骨的美人,享受着美人送上来的醇酒佳肴,南宫骏却想起了凌似水的脸。

    聪慧,没错,从眉宇间就可以看出的聪慧,她的聪明才智和星罗门的背景是她被选为南宫世家的唯二砝码,但是经过了凌波轩一役,所有对于她的评价都要推倒重来了。

    不但聪慧,而且武功高强、善于伪装,效力于神秘人物萧逐月,进入南宫世家目的不明,是个要小心的人物。

    南宫骏承认自己是个美色至上的男人,在他的眼里一个女人美不美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他在将凌似水判定为不够美之后,就没正眼看过她几次,并且已经决定了要在正式娶妻之后多纳几房小妾来补偿一下自己。但是现在那张不够美的脸却总是在自己的脑海中晃来晃去,大大影响了自己和美人共度美好时光的心情。

    好吧,他到底还是南宫世家的少主,不能坐看江湖纷乱,也不能对凌似水的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当他离开美人窝天香小筑回到聚义山庄打算早点休息想想对策的时候,就在飞花林里遇到了刚刚从松岚院里退下的凌似水。

    刚打照面的时候,凌似水有礼的微福一下并未言语,本来擦肩而过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但是偏偏南宫骏认为自己被女人尤其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无视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所以他非常嘴欠的叫了一声:

    “娘子,留步。”

    凌似水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南宫骏于是又做了一件非常具有挑衅性的事,他一个飞身从凌似水头顶越过,落在凌似水面前不远处,堪堪挡住了她的必经之路。

    于是凌似水笑了,本来就秀丽的容颜因为这笑意又添了三分光彩。南宫骏突然发现她好像比自己记忆中的要漂亮一些,正待细细欣赏,却被她一开口吓到了。

    “夫君。”

    南宫骏一时无言,要知道吟风国也是一个礼教甚严的国家,女子名节是非常重要的。他刚才叫凌似水为娘子实际上已经是非常失礼的,也许潜意识里他是想挑起凌似水的怒气吧,谁知她竟不恼,还笑靥如花的回了这样一句。

    “夫君叫住似水不知有何事?”她一边笑吟吟的问,一边一步一步向南宫骏走去。南宫骏只觉得一股沉重压力越来越*近,*得他不得不运功抵抗,而凌似水还在面带微笑的靠近。

    “娘子甚想为夫啊,”他依旧笑得很欠扁,手里却抓紧了他的扇子,那是他的武器。“不知那位萧公子何时能让娘子进了为夫的家门?”

    “似水日夜都在等待夫君前来迎娶啊,不知夫君花轿何时登我星罗门的大门呢?”

    你敢娶难道我还不敢嫁?此时凌似水已经和南宫骏靠得非常近了,近到南宫骏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和那些他常常抱在怀里的美人不一样,她身上的香气是清净的、纯粹的,淡淡的少女体香。月晖流淌,飞花飘落,眼前的女子有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南宫骏竟在一瞬间有些怔忪。

    本来都是高手在运功相抗,南宫骏这一闪神就落了下风。凌似水微微一碰就将他撞开,让出了必经之路来。待南宫骏回神之时,凌似水已款款走过,还不忘扔下一句:

    “夫君,可不要让似水等太久哦。”

    话里的调笑让南宫骏心中难受极了。怪不得说她聪明,感情都聪明到嘴上去了,她跟别的男人也这样么?

    很好,很好。月亮在天上笑,一切都很好。

    六十一章

    次日的凌晨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到了早上雨势渐大,浓云蔽日天地间阴沉沉的一片。

    夜月色在萧凌天的怀里醒了过来,还在迷糊着呢,就被他亲了亲又拉好了被子。

    “下雨,再睡会儿。”

    这样的天色确实更适合睡觉,夜月色听着屋外沙沙的雨声,被搂在他温暖的怀里,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萧凌天倒是完全清醒了,只是少有的懒懒的躺着不愿动弹。两位主子没起,伺候的下人们不敢贸然进来打扰,整个松岚院静悄悄的,只有风声雨声安静的响着。

    在萧凌天的生命中,鲜少有如此安逸的时候。他的父亲早亡,祖父为了能让他继承萧氏的家业,从他刚会走路开始就对他进行了严酷的训练。当别的孩子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被自己唯一的亲人用藤条*着扎马练功。还在牙牙学语呢,就已经有老师不停的在耳边念兵书谋略。不能笑、不准哭、不准表露哪怕是一丝情感,从小就要谋算如何掌握这个帝国,如何将夜氏皇族牢牢的控制在股掌之间。他从六岁开始谋划成立了天星宫,以后的十几年时间除了朝堂之事,他还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将天星宫的弟子安C到吟风全国各地的各个角落,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甚至还将手伸到了临水国。经过二十年的苦心经营,现在整个大陆的政治经济命脉都已经握在他了的手中。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为他人做的嫁衣裳,萧凌天看看怀里熟睡的女人,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要是祖父泉下有知可能会跳起来将自己打死吧,武功再高又怎么样,心思再深又能如何,到底斗不过自己的心。他现在是把自己掌握的一切连同自己对这个女孩双手奉上,还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看着怀中的她安静的睡颜,萧凌天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是什么样的力量把她送到自己的身边来,在如此浩渺的天地中让两个同样寂寞孤独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温暖彼此的对方,让他也可以真切的体会到爱恋的滋味,开始真正的像一个人那样活着。

    不去想有一天她可能会离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即使与天地神明为敌他也不会让她离开。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她都要在他的身边,永远不再分离。

    “公子,”门外传来月明压得低低的声音,“公子可起了吗?”

    看了看还在安睡的夜月色,他小心的起身,为她拉好被子后披上长衣。下了床走到门口拉开门轻声问:

    “什么事?”

    “启禀公子,外边莫大先生等人求见,同来的还有慕容家的少主。”

    “慕容思睿?”萧凌天挑挑眉。有点意思,他还没找他呢,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让他们等着,我先更衣。”

    “要不要派人进来伺候?”

    “不用了,”一个轻软的女音C进来,萧凌天回头一看原来是夜月色已经起了身,披着头发正在穿衣。

    “我来吧,你们把衣裳和水拿进来就成了。”

    月明请了安以后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萧凌天回去在床上坐下,夜月色白皙的手指在他的黑发中穿梭,将他的长发拢成一束,从床头拿起黑色镶墨玉的带子仔细的为他缠好。

    “外边来了人我去瞧瞧,你没什么事就再躺会儿吧。昨晚睡得晚些,别累着了。”萧凌天d待她为他束完了发便抓住了她的手轻握着说道。

    “没事,我已醒了,”她轻轻的将手挣脱出来。此时月明带着侍女捧了洗漱用具和衣物进来,月明绞了帕子送上来,萧凌天接过擦了脸,又漱了口。夜月色接过衣物后挥手示意月明带着人和东西退下,然后开始亲自为萧凌天着衣。

    萧凌天站着看夜月色为自己套上中衣、外袍,低下头细细的给带子打结又束好腰带。她的动作不是很熟练,有些笨拙的在帮他整理,披散的秀发直直的垂下闪现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娟秀姣美的容颜安静美好。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和平常人家的丈夫没什么两样,每天拥着妻子醒来,看妻子为自己束发着衣,然后自己出去忙碌家生,回来时有她的纯净笑颜。岁月静好,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夜月色总算为萧凌天整好了衣衫,他偏爱的纯黑色云丝外袍,衣领和袖口下摆都用金线细细的绣了祥云图案。腰带也是黑色的,和发带一样缀着一圈拇指大的墨玉,暗暗的闪耀着谜一般的流光。仰头看去,那人微微垂着头,洁白的额头下方衬着两道修长精致的眉,微微上挑的凤眼专注的看着自己,眸光静静、意蕴缠绵。

    微微一笑,那人亦缓缓展开笑颜,天人绝色落在了人间,收入她的眼中自此不再让别人看见。

    外厅里候着的莫大先生已经开始有些不耐,但是看看守在厅中的四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侍卫,他十分聪明的没有把这种不耐表现出来。这几个侍卫随便一个都比自己的武功修为要高,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整个聚义山庄里只有林挽衣可以和他们一较高下,胜负还是五五之数。至于那个深不可测的萧逐月,没有人能估算出他的实力,也就代表了林挽衣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这一点连林挽衣都亲口承认了。

    他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悲哀,自己以往一直混迹的江湖突然之间面目全非,自己熟悉的一切好像都突然变得模糊。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介入,为什么突然就让自己曾经为之努力过的一切都变了样子?他开始感到恐惧,虽然只是隐隐的露出了一角,但是他已经感到了那个人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察觉到了他似乎无处不在的触手。这江湖似乎早已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到底会走向何方?

    南宫骏慢慢地喝着茶,眼睛似乎盯着茶杯目不斜视,但是其实早就仔细的看过了周围。屋里的四角各站着四个黑衣劲装侍卫,面上都带着沉沉的黑金面具。深沉内敛的气息中隐约透着冷冷的锐利,像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静静的站着。

    凌似水也不在厅中,南宫骏自从知道她的身份有可疑之后就开始派人监视她,但是每次都会被她干净利落的甩开,所以他根本无法知道她的行踪。她和萧司云两个人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也许应该自己亲自盯住她才行。

    林挽衣负手站在门边望着屋外秋雨绵绵,雨水洗涤下松柏分外苍翠可爱,他看似在欣赏这濛濛烟雨,其实却在风雨声中仔细分辨埋伏在其中的高手清缓绵长的呼吸。这间松岚院里现在已经是铁壁铜墙牢不可破。单是他现在所处的正屋附近就有大概五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暗卫隐藏在四周。相信自己以前所居住的西厢房和白飞鸾以前住的东厢房也安排了人手,整个松岚院或者整个聚义山庄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也不一定。但是那个萧逐月身为官宦,怎么会网罗这么多高手?而且星罗门和碧落宫明显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果凌似水顺利嫁入南宫世家,那么有可能有一天南宫世家也会落入他的手中。身在庙堂却C手C纵江湖风云,这是他自己的行为还是整个朝廷的意思?

    转头看了看安静坐在一边的慕容思睿,那身着绯红锦袍的少年懒懒的坐在椅上,束发的银带垂下来衬着斯文的面庞,不知怎么竟透着一丝邪气。那日萧逐月轻轻松松的就应下了查出凶手的事情,让他们先散了各路武林豪杰,却单单点名要留下慕容思睿和白飞鸾。他们查了几日,白飞鸾那边自是有自己的怀疑,但是没想到这位第一次公开露面的慕容世家少主也牵扯了其中。听说这位慕容少主今年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手底下却着实有些手段。以养子的身份硬是从嫡子手中夺去了当家之位,又有他害死嫡子的传言,但他依然紧握着慕容世家的大权,单凭这一点此人就不可小觑。此人若真与此事有牵连,倒要好好提防了。

    林挽衣正在这一样一样的想着,从偏厅传来脚步声的脚步声唤回了他的心神。林挽衣一回头,便看见月明打了帘子,萧凌天徐徐而来。他步履沉稳,气若凝渊,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来,就让室内的众人感觉到一种强横无匹的霸气沉沉的压到众人心上来。

    本来懒懒坐着的慕容思睿看到萧凌天进来突然怔了一下,好像不可思议似的睁大了眼睛,转眼过后就突兀的大笑了起来。

    莫大先生、南宫骏和林挽衣看着笑的有些疯狂的慕容思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萧凌天恍若未闻径直走到上首坐下,微微勾起唇角看着慕容思睿狂笑。

    笑了一会儿,慕容思睿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萧凌天的神色有些疯狂。

    “看来你是知道我是谁了?”萧凌天待他静下来,便带着淡淡的笃定问道。

    “我确实知道。真让人吃惊,你这样的人物竟会出现在这里。”慕容思睿又开始轻笑,却只给人不正常的感觉。

    “你这样说,也就是不否认你是谁了。”

    “你都点名留我了,自然是对我查的一清二楚。你的本事他们不知道,我却明白得很,自然不会做出抵赖这样没有意义的事。”

    “你这样爽快倒也好,倒省了我许多事,”萧凌天也笑,轻轻地笑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既是这样,我便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要杀……”

    萧凌天顿了一下,“她。”

    六十二章

    沙沙的雨声传入耳中,带着秋日特有的寂寥。庭院里传来清幽的琴声,几个音符疏落便悠远绵长醉人心脾。

    林挽衣心念一动转头循着琴声望去,却见有女撑着翠色纸伞于雨中款款而来。雨点落在油纸伞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然后纷落四方,浅碧色的罗裙微微摇曳,那女子娟秀的容颜在雨中有些模糊。坐在林挽衣旁边的南宫骏倒看得分明,却不是他的未婚妻、星罗门的小姐凌似水是谁?

    彼时萧凌天刚问过慕容世家的少主慕容思睿一句看上去有些没头没脑的话:

    “你为什么要杀她?”

    这话问的颇有些突兀,但是在场的几个人却马上明白过来,那日落影河上的刺杀幕后主使竟是这轻狂的少年不成?

    绯红的少年一笑,笑里有血色容光。

    “如何一口咬定便是我?”

    萧凌天轻笑着摇摇食指并不答他。此时凌似水已走到门口,一手执伞一手提裙正对着萧凌天盈盈下拜。萧凌天手指微抬,凌似水行了一礼便起身收伞进得屋来。

    她目不旁视,径直走到萧凌天面前复又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一本薄卷。萧凌天伸手取了细细翻看,凌似水站起身来退到他身后站定。

    南宫骏见她如此不由得心头火起。且不论将来他们之间会怎样,现在她还是南宫世家没过门的媳妇呢,对萧凌天毫不犹豫的屈膝,又将南宫世家的颜面放到了何处?

    这边南宫骏目光似火,那边凌似水仿如未见,面色平静如水目光直视前方丝毫不为所动,南宫骏只气的心中暗伤又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的捏紧了手中的扇子。

    明天就得通知家中准备退婚事宜,他不想再和这女人有任何瓜葛了。

    雨声中悠然琴音不断,透过层层雨幕飘进来。林挽衣的心神不由自主的随着琴声飘远,如此淡薄遥远的清音像极了那个女子,丝丝缕缕皆让人心醉。

    萧凌天随手翻看那薄薄的卷册,唇边笑意更甚,眼中却寒芒渐冷。片刻之后他放下册子,转头对凌似水吩咐道:

    “我有事要单独和慕容公子谈,你替我送其他几位出去。”

    莫大先生闻言一呆,正想听听慕容思睿的说辞,怎么就被人下了逐客令?他此次前来还一句话也没有说呢,正事也没办,案子也没个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头一阵怒火被激起,他霍然抬头想要质问,却对上了萧凌天寒光冷冷的眼睛。萧凌天一语不发只是冷眼看着他,莫大先生就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一下子将自己定住。在那狂傲霸气之下,他觉得冷汗一下子涌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凌似水已走到他们面前微微一福,那是送客的意思了。莫大先生定一定心神,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南宫骏亦起身离去,只觉得凌似水眼中满是对他的讥讽之意,免不了要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整治这丫头一下。

    倒是林挽衣,长身而起之后并未离去,而是抱拳对萧凌天道:

    “萧公子,在下有一个冒昧之请,不知可否让在下与与苏小姐一见?”

    萧凌天面色一沉,心头极之不悦。同为男子,林挽衣的心思他早就察觉到了,虽然知道此人不会对夜月色产生任何影响,但是自己最珍视的女子被人觊觎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压下心头不悦,萧凌天看着林挽衣。眼前之人也是一个温如春风的男子,俊逸的面庞,如美玉一般温润的气息。眉目清亮,儒雅正气浩然,他是一个真君子,可惜却注定了要被人伤了心。

    “她在瑟风亭抚琴,林公子自行前去吧。”

    他可以为她挡住一切风雨,但是这件事要她亲自解决才好。

    林挽衣拱手为礼,拿起纸伞转身步入濛濛细雨。烟雨天青之中,他一身天空般的晴蓝分外宁静,也带着几分孤寂萧索,缓缓的步向不容他逃避的这段还未开始的感情的结局。

    清雅的琴音渺然于这天地之间,萧凌天看着林挽衣消失在雨中。转向一边的慕容思睿,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

    “你可知这是什么?”

    “不知。”慕容思睿笑着摇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萧凌天舒舒服服的往椅子上一靠,慢慢地品了一口茶,复又说道:“只不过是那夜被擒的死士的口供、你至此的生平和与白飞鸾密谋反叛的事罢了。”

    随手将册子丢在慕容思睿脚下,“你可要一阅?”

    “不必,摄政王殿下的手段我在风神祭那夜就见识过了,我若早知道那小姐的身份,绝不会动她给自己找麻烦的。可笑白飞鸾那个笨女人,现在还在做着拉拢你的大梦没醒呢。”慕容思睿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却丝毫不见恐惧之色。

    “这么说你们动手时的确不知道她的身份。既不知道,又为何要刺杀她?”

    “起初是白飞鸾怕她阻了自己勾引林挽衣的大计,恰好我也觉得她的来历不会太简单。其实那一夜只是想探一探她的虚实,没想到竟引出了暗卫。我在暗中一见暗卫的身手就知道她是绝不可小觑的人物,索性将死士们全部派出杀之后快,谁想却又引出了你在此处的所有暗桩。”

    “没办法了,”他双手一摊,倒有些孩子的顽劣,“我知道自己不会是你的对手,落在你的手上算我倒霉,想怎么办随便你了。”

    “与这个相比,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沈氏一门老幼全部葬送在你的手中,我怎么也算是一条漏网之鱼,总该知道想要自己的命的人长什么样子吧。”

    “那你帮白飞鸾复国是为了向我报仇了?慕容,或者该叫你沈公子?”萧凌天很有趣似的问他,

    “报仇?”慕容思睿闻言大笑,“为谁报仇?为了一个一出生就以不吉为由将我抛弃,看到我有利用价值又毫不犹豫的利用的家族报仇吗?”

    “一个大家族中诞生双生子嫡孙确实会有一些麻烦,但是仅仅因此就将自己的骨血抛弃,沈复严也确实是该死了些。”

    “哼!”慕容思睿冷哼一声,绯红的衣裳映的眼中仇恨的血色更浓。“那个老匹夫,因为道士说诞下双生子乃是大不吉,所以将晚出生的我毫不留情的抛弃。我命大没死,他为了做皇帝的野心又找到我把我送到慕容家做养子。他要我取得慕容家主的位子好帮他们笼络江湖势力,我在慕容家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他一概不问。我的孪生兄弟在京城做他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我就在慕容世家像一个男娼一样被慕容家的老头子玩弄。报仇?要报也要先向那个老匹夫报了我的仇!”

    “既然不是为了报仇,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想自己做皇帝?”

    慕容思睿似乎很快从刚才的愤怒中脱离出来,他邪邪一笑,站起身来向萧凌天缓缓走近,看着萧凌天的一双凤眼中竟有着水色的媚意。屋内的侍卫一动似乎想要阻止,萧凌天一摆手阻止了他们。

    “皇帝?我对那位子没兴趣。”慕容思睿此时已走到萧凌天的近前,少年瘦削的身子带着诱惑的风情,双膝一弯竟匍匐在了萧凌天的脚下。

    “从我在京城偷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没有人能从你的手中夺走这天下。我帮白飞鸾,只不过是知道她一定会输,而我很高兴能把慕容世家给她做陪葬。”

    他轻声地说着,一双手已经缠上了萧凌天的双腿轻轻的摩擦。他的动作如此熟练,显然是个中好手。慕容思睿微微仰头看向萧凌天,唇瓣濡湿。

    “而你,是不是也会因为这样而仔细的看我一眼呢?”

    萧凌天勾唇一笑华魅异常,一手慢慢滑下似要抚摸慕容思睿的黑发。此时慕容思睿突然发难,原本缠在萧凌天腿上的双手飞点他足三里、三阴交两X。萧凌天巍然不动变掌为刀直削而下,慕容思睿一击不中便借力腾身而起,如怒矢一般向侧窗而去。

    原来他自进得此室见了萧凌天开始,就知道自己今日轻易是出不了这个门了。他虽然轻狂,但也想活命,只好假作引诱萧凌天好找寻脱身之计。萧凌天的手下滑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于是只得冒险动手,想要抢得逃命的先机。

    慕容世家本就以轻功见长, 他一心想要逃命,此时一跃已是用了毕生之力,自是快若流星。他有自信,除掉萧凌天不算,室内的四个伴星卫没有人能追上他的速度,只要出了这个门口,他也许就有一线生机。至于萧凌天,他只盼望自己的发难能阻他一阻。

    但是显然天不从他所愿,他刚刚跃起就觉得后脑一痛。原来是萧凌天顺手抓住了慕容思睿跃起时飘起的头发。萧凌天显然没有对他怜香惜玉的心思,反手一甩就将他整个人狠狠的掼在了墙上。

    慕容思睿这一下摔得头昏脑胀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隐约中觉得有人来到了身边,他吃力的抬起头,顺着黑段缝制的皂靴看上去,是笑得邪魅的萧凌天。

    萧凌天的双眉高高挑起,似笑非笑的问:

    “慕容公子如何要急着走呢?”

    如此俊美的面庞,此刻在慕容思睿的眼中,却是比魔鬼还要令人恐惧

    六十三章

    清风夹着丝丝细雨,有如刻骨相思缠绵。瑟风亭上垂下的月白色纱幔随风轻轻翻飞,如烟似梦半掩着亭中人清瘦的身影。

    林挽衣一身天空般的蓝,手执着素色油纸伞缓步而来。透过雨幕纱帘看到那抚琴的少女心中一痛,竟有些不敢再向前。

    是早已知晓的结局,在看见他们对望的那一刻。眼中的亲密情意从来不曾隐藏,他们似乎天生属于彼此。

    但是,那本来生长在高山云雾中的花朵却不小心被他看见,轻易的夺去了他的呼吸心神。明知道要不到、要不到,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哪怕只是碰触,仅仅一次的碰触也可以,能将碰触时的感觉刻在心里便已经是此生最大的安慰。

    驻足在亭前,斜风细雨绵绵湿了他的蓝衫下摆。那端坐抚琴的少女看见了他,指下不停,流水般的琴声倾泻而出。飞花溅玉、珠落银盘,丝弦缠指、琴音绕梁。幽鸣处如冰下流泉,激越处如暴雨疾风,纤纤玉指勾挑抹摘,便是一曲人间天籁。

    如何不知他的心,从那无法隐藏的眼神。只是她的心太小,除了那一人再也装不下别人。即使他温良如美玉、谦和似春风,到底也只能一曲酬他心意,自此天上人间两不相见罢了。

    无言伫立,得她一曲相赠,此生又有何求?待最后一丝颤音袅袅散去,他轻叹一声转身离去,自此将那玉色容颜冷清身影收入心底最深的角落,只由自己细细描画,再不予他人看见。

    烟雨飘摇之中,此心亦零落于风雨,如烟四散。

    林挽衣的身影消失不见,铮铮琴音复又鸣起。清澄若水、自在如云,寄她心意遨游于天地,看这锦瑟红尘如许。心自由,这天地间便任她驰骋,又何必太在意这皮囊。

    一曲终了,抬眼看见萧凌天一身黑衣在亭外已不知站了多久。也未撑伞,被雨打湿的黑发贴在面颊上,越发衬得一双星眸流光如水。一身锦衣已经湿透,滴答的落下水来。

    她愕然,连忙起身要迎出来,却被他挥手阻止。萧凌天举步进了瑟风亭,隔了人间风雨再看眼前这一汪清泉。

    夜月色连忙拿出锦帕为他拭去面上的雨水,萧凌天不语,只是对她深深凝视,眉间似有隐忧。

    夜月色不曾见过这样的他,她所见过的萧凌天总是意气风发傲视人间,从没有他无法掌握的人或事,不论何时只要他微微一笑,动动小指便可以胜券在握,如今是什么事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她一边为他拭面一边问道:“出了什么大事吗?怎么也不撑伞就站在雨里了?”

    “没事。”萧凌天轻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什么事。”

    他在担忧什么,夜月色马上想到刚才他和慕容思睿的会面,难道是出了什么他意料之外的大状况?

    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在这些事上她无法为他做些什么,但是如果可以成为他的安慰,成为他疲惫时可以栖息的港湾,那么自己也不算是一无是处的吧。

    “我把你弄湿了。”话虽这样说,却仍然拥着她不愿放开。她的香清清淡淡置入心间让他不愿放开。

    “没关系,我喜欢你抱着我,即使是湿的。”她语带轻笑,同样没有放手。

    良久的沉默之后,萧凌天突然问道:“刚才听了你的曲子,突然觉得你想要飞走了。你以前也说过想要去看看这一方天地,现在虽然身在江湖,但到底还是被桎梏在我的手里。有的时候我会想,我只希望你幸福,但是不是我的心反倒束缚了你,让你无法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日子。”

    夜月色一怔,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就是为了这个而烦恼的?”

    看他紧抿着嘴唇,露出孩子般恼怒倔强的表情,夜月色蓦然展颜。

    “如果我说是,你会让我走吗?”

    “虽然把你弄湿了,但还是要抱着。即使对你是束缚,我也决不会放开。”萧凌天瞳色深深,眼中的坚决不容质疑,“如果你痛苦,我会用自己的痛苦来赔偿,但是放你离开,我无法做到。”

    “我以为你会说只要你幸福,我就会放你走。爱一个人不是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吗?”她略带着埋怨的口吻向他撒娇。

    “那是好人的标准,你见我第一眼就该知道我离好人这个词差得很远。”他有些不屑,如果他能做到那样的事,那他就绝对不会是今天的萧凌天了。

    “我曾经求过一支签,”她笑着抬手将他的湿发顺到耳后,想起那年风神祭上求到的签。“‘烟笼寒水月笼沙,天下无处不为家’。那时候我一心想要逃离,以为这签是说我可以逃出牢笼四海为家,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是说我的家从来就在你的羽翼之下也不一定啊。”

    “就像你给我的名字,逐月、逐月,既可以是驱逐,也可以是追逐一样?”他脸色稍霁,眉间云开。

    “没错,”她抓住他的手,“我很幸福,真的。我从来不是心存大志,为了自由可以抛弃一切的人。对于我来说,和我想要真心相守的人过平静安宁的生活,比起四海漂泊不定要幸福得多。虽然我害怕皇宫里那种规矩森严的生活,但是我相信你不会真的用那些规矩束缚我让我不快乐,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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