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天龙八部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 11 部分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响,草丛中跃出一物,段誉大惊:“啊哟,万毒之王‘莽牯朱

    蛤’到了。那两人说一见此物,全身便化为脓血,那便如何

    是好?”跟着便想:“胡涂东西?一滩脓血跟光P股大口僵尸

    相比,哪个模样好看些?当然是宁为脓血,毋为丑尸。”但听

    江昂、江昂叫声不绝,只是那物在己之右,头颈早已僵直,无

    法转头去看,却是欲化脓血而不可得。好在噗、噗、噗响声

    又作,那物向闪电貂跃去。

    段誉一见,不禁诧异万分,跃过来的只是一只小小蛤蟆,

    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眼睛却闪闪发出金光。它嘴一

    张,颈下薄皮震动,便是江昂一声牛鸣般的吼叫,如此小小

    身子,竟能发出偌大鸣叫,若非亲见,说甚么也不能相信,心

    想:“这名字取得倒好,声若牯牛,全身朱红,果然是莽牯朱

    蛤。但既然如此,一见之下化为脓血的话便决计不对。‘莽牯

    朱蛤’这个名字,定是见过它的人给取的。一滩脓血又怎能

    想出这个贴切的名字来?”

    闪电貂见到朱蛤,似乎颇有畏缩之意,转头想逃,却又

    不敢逃,突然间纵身扑起。朱蛤嘴一张,江昂一声叫,一股

    淡淡的红雾向闪电貂喷去,闪电貂正跃在空中,给红雾喷中,

    当即翻身摔落,一扑而上咬住了朱蛤的背心。段誉心道:“毕

    竟还是貂儿厉害。”不料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闪电貂已仰身

    翻倒,四腿挺了几下,便即一动不动了。

    段誉心中叫声“啊哟!”这闪电貂虽然咬“死”了他,他

    却知纯系自己不会驯貂、卤莽而为之故,倒也没怨怪这可爱

    的貂儿,眼见它毙命,心下痛惜:“唉,钟姑娘倘若知道了,

    可不知有多难过。”

    只见朱蛤跃上闪电貂尸身,在它颊上吮吸,吸了左颊,又

    吸右颊,段誉心道:“莽牯朱蛤号称万毒之王,倒是名不虚传。

    貂儿齿有剧毒,咬在它身上反而毒死了自己,现下这朱蛤又

    去吮吸貂儿毒囊中的毒质。闪电貂固然活泼可爱,莽牯朱蛤

    红身金眼,模样也美丽之极,谁又想得到外形绝丽,内里却

    具剧毒。神仙姊姊,我可不是说你。”

    那朱蛤从闪电貂身上跳下,江昂、江昂的叫了两声。草

    丛中簌簌声响,游出一条红黑斑斓的大蜈蚣来,足有七八寸

    长。朱蛤扑将上去,那蜈蚣游动极快,迅速逃命。朱蛤接连

    追扑几下,竟没扑中,它江昂一声叫,正要喷S毒雾,那蜈

    蚣忽地笔直对准了段誉的嘴巴游来。

    段誉大惊,苦于半点动弹不得,连合拢嘴巴也是不能,心

    中只叫:“喂,这是我嘴巴,老兄可莫弄错了,当作是蜈蚣D

    ……”簌簌细响,那蜈蚣竟然老实不客气的爬上他舌头。段

    誉吓得几欲晕去,但觉咽喉、食道自上向下的麻痒落去,蜈

    蚣已钻入了他肚中。

    岂知祸不单行,莽牯朱蛤纵身一跳,便也上了他舌头,但

    觉喉头一阵冰凉,朱蛤竟也钻入他肚中追逐蜈蚣去了,朱蛤

    皮肤极滑,下去得更快。段誉听得自己肚中隐隐发出江昂、江

    昂的叫声,但声音郁闷,只觉天下悲惨之事,无过于此,而

    滑稽之事亦无过于此,只想放声大哭,又想纵声大笑,但肌

    R僵硬,又怎发得出半点声音?眼泪却滚滚而下,落在土上。

    顷刻之间,肚中便翻滚如沸,痛楚难当,也不知朱蛤捉

    住了蜈蚣没有,心中只叫:“朱蛤仁兄,快快捉住蜈蚣,爬出

    来罢,在下这肚子里可没甚么好玩。”过了一会,肚中居然不

    再翻滚,江昂、江昂的叫声也不再听到,疼痛却更是厉害。

    又过半晌,他嘴巴突然合拢,牙齿咬住了舌头,一痛之

    下,舌头便缩进嘴里。他又惊又喜,叫道:“朱蛤仁兄,快快

    出来。”张大了嘴让它出来,等了良久,全无动静。他张口大

    叫:“江昂、江昂、江昂!”想引朱蛤爬出。岂知那朱蛤不知

    是听而不闻,还是听得叫声不对,不肯上当,竟然在他肚中

    全不理睬。

    段誉焦急万状,伸手到嘴里去挖,又哪里挖得着,但挖

    得几下,便即醒觉:“咦,我的手能动了。”一挺腰便即站起,

    全身四肢麻木之感不知已于何时失去。他大叫:“奇怪,奇怪!”

    心想:“这位万毒之王在我肚里似有久居之计,这般安居乐业

    起来,如何了得?非请它来个乔迁之喜不可。”当下双手撑地,

    头下脚上的倒转过来,两只脚撑在一株树上,张大了嘴巴,猛

    力摇动身子,摇了半天,莽牯朱蛤全无动静,竟似在他肚中

    安土重迁,打定主意要老死是乡了。

    段誉无法可施,隐隐也已想到:“多半这位万毒之王和那

    条蜈蚣均已做到了我肚中的食物,以毒攻毒,反而解了我身

    上的貂毒。我吃了这般剧毒之物,居然此刻肚子也不痛了,当

    真希奇古怪。”他可不知一般毒蛇毒虫的毒质混入血中,立即

    致命,若是吃在肚里,只须口腔、喉头、食道和肠胃并无内

    伤,那便全然无碍,是以人被毒蛇咬中,可用口吮出毒质。只

    是天下毒质千变万化,自不能一概而论。这莽牯朱蛤虽具奇

    毒,入胃也是无碍,反而自身为段誉的胃Y所化。就这朱蛤

    而言,段誉的胃Y反是剧毒,竟将它化成了一团脓血。

    段誉站直身子,走了几步,忽觉肚中一团热气,有如炭

    火,不禁叫了声:“啊哟!”这团热气东冲西突,无处宣泄,他

    张口想呕它出来,但说甚么也呕它不出,深深吸一口气,用

    力喷出,只盼莽牯朱蛤化成的毒气随之而出,那知一喷之下,

    这团热气竟化成一条热线,缓缓流入了他的任脉,心想:“好

    罢,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朱蛤老兄你Y魂不散,缠上了区

    区在下,我的膻中气海便作了你的葬身之地罢。你想几时毒

    死我,段誉随时恭候便了。”依法呼纳运息,暖气果然顺着他

    运熟了的经脉,流入了膻中气海,就此更无异感。

    闹了这半天,居然毫不疲累,当下捧些土石,盖在闪电

    貂的尸身之上,默默祷祝:“闪电貂小弟弟,下次我带你主人

    钟姑娘,来你坟前祭奠,捉几条毒蛇给你上供。你刚才咬了

    我一口,出于无心,这事我不会跟你主人说,免得她怪你,你

    放心好啦。”

    出得林来,不多时见到左子穆仗剑急奔,心想:“他是在

    追木站娘,我可不能置身事外。”当下悄悄跟随在后。此时他

    身上已有七名无量剑弟子的内力,毫不费力的便跟着他一路

    上峰。左子穆挂念儿子安危,也没留神有人跟随。段誉怕他

    转身动蛮,又抓住自己来跟木婉清“走马换将”,和他相距甚

    远,来到半山腰时,想到即可与木婉清相会,心中热切,又

    怕南海鳄神久等不耐,伤害了她,忍不住纵身大呼。

    六 谁家子弟谁家院

    段誉将木婉清搂在怀里,又是欢喜,又是关心,只问:

    “木姑娘,你伤处好些了么?那恶人没欺侮你罢?”木婉清嗔

    道:“我是你甚么人?还是木姑娘、木姑娘的叫我。”

    段誉见她轻嗔薄怒,更增三分丽色,这七日来确是牵记

    得她好苦,双臂一紧,柔声道:“婉妹,婉妹!我这么叫你好

    不好?”说着低下头来,去吻她嘴唇。木婉清“啊”的一声,

    满脸飞红的跳将起来,道:“有旁人在这儿,你,你……怎么

    可以?噫!那些人呢?”四周一看,只见那宽袍客和褚、古、

    傅、朱四人都已影踪不见,左子穆也已抱着儿子走了,周围

    竟是一个人也无。

    段誉道:“有谁在这里?是南海鳄神么?”眼光中又流露

    出惊恐之色。木婉清问道:“你来了有多久啦?”段誉道:“刚

    只一会儿。我上得峰来,见你晕倒在地,此外一个人也没有。

    婉妹,咱们快走,莫要给南海鳄神追上来。”木婉清道:“好!”

    自言自语道:“真奇怪,怎么这些人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忽听得岩后一人长声吟道:“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

    高吟声中,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四大卫护之一的朱丹臣。段

    誉喜叫:“朱兄!”朱丹臣抢前两步,躬身行礼,喜道:“公子

    爷,天幸你安然无恙,刚才这位姑娘那几句话,真吓得我们

    魂不附体。”段誉拱手还礼,道:“原来你们已见过了?你……

    你怎么到这儿来啦?真是巧极。”

    朱丹臣微笑道:“我们四兄弟奉命来接公子爷回去,倒不

    是巧合。公子爷,你可也忒煞大胆,孤身闯荡江湖。我们寻

    到了马五德家中,又赶到无量山来,这几日可教大伙儿担心

    得够了。”段誉笑道:“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伯父和爹爹大发

    脾气了,是不是?”朱丹臣道:“那自然是很不高兴了。不过

    我们出来之时,两位爷台的脾气已发过了,这几日定是挂念

    得紧。后来善阐侯得知四大恶人同来大理,生怕公子爷撞上

    了他们,亲自赶了出来。”

    段誉道:“高叔叔也来寻我了么?这如何过意得去?他在

    哪里?”朱丹臣道:“适才我们都在这儿。高侯爷出手赶走了

    一个恶女人,听到公子爷的叫声,他们都放了心,命我在这

    儿等公子爷。他们追踪那恶女人去了。公子爷,咱们这就回

    府去罢,免得两位爷台多有牵挂。”段誉道:“原来你……你

    一直在这儿。”想到自己与木婉清言行亲密,都给他瞧见听见

    了,不禁满脸通红。

    朱丹臣道:“适才我坐在岩石之后,诵读王昌龄诗集,他

    那首五绝‘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

    陵恩。’寥寥二十字中,倜傥慷慨,真乃令人倾倒。”说着从

    怀中取出一卷书来,正是《王昌龄集》。段誉点头道:“王昌

    龄以七绝见称,五绝似非其长。这一首却果是佳构。另一首:

    ‘送郭司仓’,不也绸缪雅致么?”随即高吟道:“映门淮水绿,

    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椽,春潮夜夜深。”朱丹臣一揖到地,

    说道:“多谢公子。”

    段誉和木婉清适才一番亲密之状、缠绵之意,朱丹臣尽

    皆知闻,只是见段誉脸嫩害羞,便用王昌龄的诗句岔开了。他

    所引“曾为大梁客”云云,是说自当如侯嬴、朱亥一般,以

    死相报公子。段誉所引王昌龄这四句诗,却是说为主人者对

    属吏深情诚厚,以友道相待。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木婉清不通诗书,心道:“这书呆子忘了身在何处,一谈

    到诗文,便这般津津有味。这个武官却也会拍马P,随身竟

    带着本书。”她可不知朱丹臣文武全才,平素耽读诗书。

    段誉转过身来,说道:“木……木姑娘,这位朱丹臣朱四

    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朱丹臣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朱丹

    臣参见姑娘。”

    木婉清还了一礼,见他对己恭谨,心下甚喜,叫了声:

    “朱四哥。”

    朱丹臣笑道:“不敢当此称呼。”心想:“这姑娘相貌美丽,

    刚才出手打公子耳光,手法灵动,看来武功也颇了得。公子

    爷吃了个耳光,竟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他为了这个姑娘,竟

    敢离家这么久,可见对她已十分迷恋。不知这女子是甚么来

    历。公子爷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别要惑于美色,闹了个身

    败名裂。”笑嘻嘻的道:“两位爷台挂念公子,请公子即回府

    去。木姑娘若无要事,也请到公子府上作客,盘桓数日。”他

    怕段誉不肯回家,但若能邀得这位姑娘同归,多半便肯回去

    了。

    段誉踌躇道:“我怎……怎么对伯父、爹爹说?”木婉清

    红晕上脸,转过了头。

    朱丹臣道:“那四大恶人武功甚高,适才善阐侯虽逐退了

    叶二娘,那也是攻其无备,带着三分侥幸。公子爷千金之体,

    不必身处险地,咱们快些走罢。”段誉想起南海鳄神的凶恶情

    状,也是不寒而栗,点头道:“好,咱们就走。朱四哥,对头

    既然厉害,你还是去帮高叔叔罢。我陪同木姑娘回家去。”朱

    丹臣笑道:“好容易找到了公子爷,在下自当护送公子回府。

    木姑娘武功卓绝,只是瞧姑娘神情,似乎受伤后未曾复元,途

    中假如邂逅强敌,多有未便,还是让在下稍效绵薄的为是。”

    木婉清哼了一声,道:“你跟我说话,不用叽哩咕噜的掉

    书包,我是个山野女子,没念过书。你文绉绉的话哪,我只

    懂得一半。”朱丹臣笑道:“是,是!在下虽是武官,却偏要

    冒充文士,酸溜溜的积习难除,姑娘莫怪。”

    段誉不愿就此回家,但既给朱丹臣找到了,料想不回去

    也是不行,只有途中徐谋脱身之计,当下三人偕行下峰。木

    婉清一心想问他这七日七夜之中到了何处,但朱丹臣便在近

    旁,说话诸多不便,只有强自忍耐。朱丹臣身上携有干粮,取

    出来分给两人吃了。

    三人到得峰下,又行数里,只见大树旁系着五匹骏马,原

    来是古笃诚等一行骑来的。朱丹臣走去牵过三匹,让段誉与

    木婉清上了马,自己这才上马,跟随在后。当晚三人在一处

    小客店中宿歇,分占三房。朱丹臣去买了一套衫裤来,段誉

    换上之后,始脱“臀无裤”之困。

    木婉清关上房门,对着桌上一枝红烛,支颐而坐,心中

    又喜又愁,思潮起伏:“段郎不顾危难,前来寻我,足见他对

    我情意深重。这几天来我心中不断痛骂他负心薄幸,那可是

    错怪他了。瞧那朱丹臣对他如此恭谨,看来他定是大官的子

    弟。我一个姑娘儿家,虽与他订下了婚姻,但这般没来由的

    跟着到他家里,好不尴尬。似乎他伯父和爹爹待他很凶,他

    们倘若对我轻视无礼,那便如何?哼哼,我放毒箭将他全家

    一古脑儿都S死了,只留段郎一个。”正想到凶野处,忽听得

    窗上两下轻轻弹击之声。

    木婉清左手一扬,煽灭了烛火,只听得窗外段誉的声音

    说道:“是我。”木婉清听他深夜来寻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

    黑暗中只觉双颊发烧,低声问:“干甚么?”段誉道:“你开了

    窗子,我跟你说。”木婉清道:“我不开。”她一身武艺,这时

    候居然怕起这个文弱书生来,自己也觉奇怪。段誉不明白她

    为甚么不肯开窗,说道:“那么你快出来,咱们赶紧得走。”木

    婉清伸指刺破窗纸,问道:“为甚么?”段誉道:“朱四哥睡着

    了,别惊醒了他。我不愿回家去。”

    木婉清大喜,她本在为了要见到段誉父母而发愁,当下

    轻轻推开窗子,跳了出去。段誉低声道:“我去牵马。”木婉

    清摇了摇手,伸臂托住他腰,提气一纵,上了墙头,随即带

    着他轻轻跃到墙外,低声道:“马蹄声一响,你朱四哥便知道

    了。”段誉低声笑道:“多亏你想得周到。”

    两人手携着手,径向东行。走出数里,没听到有人追来,

    这才放心。木婉清道:“你干么不愿回家?”段誉道:“我这一

    回家,伯父和爹爹定会关着我,再也不能出来。只怕再见你

    一面也不容易。”木婉清心中甜甜的甚是喜欢,道:“不到你

    家去最好。从此咱两人浪荡江湖,岂不逍遥快活?咱们这会

    儿到哪里去?”段誉道:“第一别让朱四哥、高叔叔他们追到。

    第二须得躲开那南海鳄神。”木婉清点头道:“不错。咱们往

    西北方去。最好是找个乡下人家,先避避风头,躲他个十天

    半月,待我背上的伤全好,那就甚么都不怕了。”当下两人向

    西北方而行,路上也不敢逗留说话,只盼离无量山越远越好。

    行到天明,木婉清道:“姑苏王家那批奴才定然还在找我。

    白天赶道,惹人眼目,咱们得找个歇宿之处。日间吃饭睡觉,

    晚上行路。”段誉于江湖上的事什么也不懂,道:“任凭你拿

    主意便是。”木婉清道:“待会吃过饭后,你跟我好好的说,七

    日七夜到哪里去了,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一言未

    毕,忽然“咦”的一声。

    只见前面柳荫下系着三匹马,一人坐在石上,手中拿着

    一卷书,正自摇头晃脑的吟哦,却不是朱丹臣是谁?段誉也

    见到了,吃了一惊,拉着木婉清的手,急道:“快走!”

    木婉清心中雪亮,知道昨晚两人悄悄逃走,全给朱丹臣

    知觉了,他料得段誉不会轻功,定然行走不快,辨明了二人

    去路,便乘马绕道,拦在前路,当下皱眉道:“傻子,给他捉

    住了,还逃得了么?”便迎将上去,说道:“哼!大清早便在

    这儿读书,想考状元吗?”

    朱丹臣一笑,向段誉道:“公子,你猜我是在读甚么诗?”

    跟着高声吟道:“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既伤千里目,还

    惊九折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季布无二诺,侯赢重

    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段誉道:“这是魏徵的《述怀》罢?”朱丹臣笑道:“公子

    爷博览群书,佩服佩服。”段誉明白他所以引述这首诗,意思

    说我半夜里不辞艰险的追寻于你,为的是受了你伯父和父亲

    大恩,不敢有负托付;下面几句已在隐隐说他既已答允回家,

    说过了的话可不能不算。

    木婉清过去解下马匹缰绳,说道:“到大理去,不知我们

    走的路对不对?”朱丹臣道:“左右无事,向东行也好,向西

    行也好,终究会到大理。”昨日他让段誉乘坐三匹马中脚力最

    佳的一匹,这时他却拉到自己身边,以防段木二人如果驰马

    逃走,自己尽可追赶得上。

    段誉上鞍后,纵马向东。朱丹臣怕他着恼,一路上跟他

    说些诗词歌赋,只可惜不懂《易经》,否则更可投其所好。但

    段誉已是兴高采烈,大发议论。木婉清却一句话也C不进去。

    不久上了大路,行到午牌时分,三人在道旁一家小店中吃面。

    忽然人影一闪,门外走进个又高又瘦的人来,一坐下,便

    伸掌在桌上一拍,叫道:“打两角酒,切两斤熟牛R,快,快!”

    木婉清不用看他形相,只听他说话声音忽尖忽粗,十分

    难听,便知是“穷凶极恶”云中鹤到了,幸好她脸向里厢,没

    有与他对面朝相,当即伸指在面汤中一醮,在桌上写道:“第

    四恶人”。朱丹臣醮汤写道:“快走,不用等我。”木婉清一扯

    段誉衣袖,两人走向内堂。朱丹臣闪入了屋角暗处。

    云中鹤来到店堂后,一直眼望大路,听到身后有人走动,

    回过头来,见到木婉清的背影刚在壁柜后隐没,喝道:“是谁,

    给我站住了!”离座而行,长臂伸出,便向木婉清背后抓来。

    朱丹臣捧着一碗面汤,从暗处突然抢出,叫声:“啊哟!”

    假装失手,一碗滚热的面汤夹脸向他泼去。两人相距既近,朱

    丹臣泼得又快,小小店堂中实无回旋余地,云中鹤立即转身,

    一碗热汤避开了一半,余下一半仍是泼上了脸,登时眼前模

    糊一片,大怒之下,伸手疾向朱丹臣抓去,准拟抓他个破胸

    开膛。但朱丹臣汤碗一脱手,随手便掀起桌子,桌上碗碟杯

    盘,齐向云中鹤飞去。噗的一声响,云中鹤五指C入桌面,碗

    碟杯盘随着一股劲风袭到。

    客店中仓卒遇敌,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闹了个手忙脚乱,

    急运内劲布满全身,碗碟之类撞将上去,一一反弹出来,但

    汁水淋漓,不免狼狈万状。只听得门外马蹄声响,已有两人

    乘马向北驰去。云中鹤伸袖抹去眼上的面汤,猛觉风声飒然,

    有物点向胸口。他吸一口气,胸口陡然缩了半尺,左掌从空

    中直劈下来,反掌疾抓,四根手指已抓住了敌人点来的判官

    笔。朱丹臣急忙运劲还夺。他内力差了一筹,这一夺原本无

    法奏功,一件心爱的兵刃势要落入敌手,幸好云中鹤满手汤

    汁油腻,手指滑溜,拿捏不紧,竟被他抽回兵刃。

    数招一过,朱丹臣已知敌人应变灵活,武功厉害,大叫:

    “使铁杆子的,使板斧的,快快堵住了门,竹篙子逃不走啦。”

    他曾听褚万里和古笃诚说过,那晚与一个形如竹篙的人相遇,

    两人合力,才勉强取胜,是以虚张声势的叫将起来。云中鹤

    不知是计,心道:“糟糕,使铁杆子和板斧的两个家伙原来埋

    伏在外,我以一敌三,更非落败不可。”当下无心恋战,冲入

    后院,越墙而走。朱丹臣大叫:“竹篙子逃走啦,快追,这一

    次可不能再让他溜掉!”奔到门外,翻身上马,追赶段誉去了。

    段誉和木婉清驰出数里,便收缰缓行,过不多时,听得

    马蹄声响,朱丹臣骑马追来。两人勒马相候,正待询问,木

    婉清忽道:“不好!那人追来了!”只见大道上一人一晃一飘,

    一根竹篙般冉冉而来。

    朱丹臣骇然道:“这人轻功如此了得。”扬鞭在段誉的坐

    骑臀上抽了一记,三匹马十二只马蹄上下翻飞,顷刻间将云

    中鹤远远抛在后面。奔了数里,木婉清听得坐骑气喘甚急,只

    得收慢,但就这么一停,云中鹤又已追到。此人短程内的冲

    刺虽不如马匹,长力却是绵绵不绝。

    朱丹臣知道诡计被他识破,虚声恫吓已不管用,看来二

    十里路之内,非给他追及不可。只要到得大理城去,自然天

    大的事也不必怕,但三匹马越奔越慢,情势渐急。又奔出数

    里,段誉的坐骑突然前腿一跪,将他摔了下来。木婉清飞身

    下鞍,抢上前去,不等段誉着地,已一把抓住他后心,正好

    她的坐骑奔到身旁,她左手在马鞍上一按,带着段誉一同跃

    上马背。朱丹臣遥遥在后,以便阻挡敌人,段誉这一堕马,便

    无法相救,见木婉清及时出手,不禁脱口叫道:“好身法!”

    一声甫毕,突然脑后风响,兵器袭到,朱丹臣回过判官

    笔,当的一声格开钢抓。云中鹤乘势拖落,五根钢铸的手指

    只抓得马臀上鲜血淋漓。那马吃痛,一声悲嘶,奔得反而更

    加快了,不多时和云中鹤相距甚远。但这么一来,一马双驮,

    一马受伤,无论如何难以持久,朱丹臣和木婉清都暗暗焦急。

    段誉却不知事情凶险,问道:“这人很厉害么?难道朱四

    哥打他不过?”木婉清摇头道:“只可惜我受了伤,使不出力

    气,不能相助朱四哥跟这恶人一拚。”突然心生一计,说道:

    “我假装堕马受伤,躺在地下,冷不防S他两箭,或许能得手。

    你骑了马只管走,不用等待。”段誉大急,反转双臂,左手勾

    住她头颈,右手抱住她腰,连叫:“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能

    让你冒险!”木婉清羞得满面通红,嗔道:“呆子,快放开我。

    给朱四哥瞧在眼里,成甚么样子?”段誉一惊,道:“对不起!

    你别见怪。”木婉清道:“你是我丈夫,又有甚么对不起了?”

    说话之间,回头又已望见云中鹤冉冉而来,朱丹臣连连

    挥手,催他们快逃,跟着跃下马来,拦在道中,虽然明知斗

    他不过,也要多挡他一时刻,免得他追上段誉。不料云中鹤

    一心要追上木婉清,陡然间斜向冲入道旁田野,绕过了朱丹

    臣,疾向段木二人追来。

    木婉清用力鞭打坐骑,那马口吐白沫,已在挨命。段誉

    道:“倘若咱们骑的是你那黑玫瑰,料想这恶人再也追赶不

    上。”木婉清道:“那还用你说?”

    那马转过了一个山冈,迎面笔直一条大道,并无躲避之

    处,只见西首绿柳丛中,小湖旁有一角黄墙露出。段誉喜道:

    “好啦!咱们向那边去。”木婉清道:“不行!那是死地,无路

    可走!”段誉道:“你听我的话便不错。”拉缰拨过马头,向绿

    柳丛中驰去。

    奔到近处,木婉清见那黄墙原来是所寺观,匾额上写的

    似乎是“玉虚观”三字,心下飞快盘算:“这呆子逃到了这里,

    前无去路。我且躲在暗处,S这竹篙子一箭。”转眼间坐骑已

    奔到观前,猛听得身后一人哈哈大笑,正是云中鹤的声音,相

    距已不过数丈。

    只听得段誉大叫:“妈妈,妈妈,快来啊!妈!”木婉清

    心下恼怒,喝道:“呆子,住口!”云中鹤笑道:“这当儿便叫

    乃乃爷爷,也不中用了。”纵身扑上。木婉清左掌贴在段誉后

    心,运劲推出,叫道:“逃进观里去!”同时右臂轻挥,一箭

    向后S出。云中鹤缩头闪开,见木婉清跃离马鞍,左手钢抓

    倏地递出,搭向她肩头。木婉清身子急缩,已钻到了马腹之

    下,飕飕飕连S三箭。云中鹤东闪西晃,后跃相避。

    便在此时,观中走出一个道姑,见段誉刚从地下哎唷连

    声的爬起身来,便上前伸臂揽住了他,笑道:“又在淘甚么气

    了,这么大呼小叫的?”

    木婉清见这道姑年纪虽较段誉为大,但容貌秀丽,对段

    誉竟然如此亲热,而段誉伸右臂围住了那道姑的腰,更是一

    脸的喜欢之状,不由得醋意大盛,顾不得强敌在后,纵身过

    去,发掌便向那道姑迎面劈去,喝道:“你揽着他干么?快放

    开!”段誉急叫:“婉妹,不得无礼!”木婉清听他回护那道姑,

    气恼更甚,脚未着地,掌上更增了三分内劲。那道姑拂尘一

    挥,尘尾在半空中圈了一个小圈,已卷住她手腕。木婉清只

    觉拂尘上的力道着实不小,跟着被拂尘一扯,不由自主的往

    旁冲出几步,这才站定,又急又怒的骂道:“你是出家人,也

    不怕丑!”

    云中鹤初时见那道姑出来,姿容美貌,心中一喜:“今日

    运道来了,一箭双雕,两个姑娘儿一并掳了去。”待见那道姑

    拂尘一出手,便将木婉清攻势凌厉的一掌轻轻化开,知道这

    道姑武功了得,便纵身上了马鞍,静观其变,心道:“两个娘

    儿都美,随便抢到一个,也就罢了。”

    那道姑怒道:“小姑娘,你胡说八道些甚么?你……你是

    他甚么人?”

    木婉清道:“我是段郎的妻子,你快放开他。”

    那道姑一呆,忽然眉花眼笑,拉着段誉的耳朵,笑道:

    “是真是假?”段誉笑道:“也可说是真,也可说是假。”那道

    姑伸手在他面颊上重重扭了一把,笑道:“没学到你爹半分武

    功,却学足了爹爹的风流胡闹,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才怪。”侧

    头向木婉清上下打量,说道:“嗯,这姑娘也真美,就是太野,

    须得好好管教才成。”

    木婉清怒道:“我野不野关你甚么事?你再不放开他,我

    可要放箭S你了。”那道姑笑道:“你倒SS看。”段誉大叫:

    “婉妹,不可!你知道她是谁?”说着伸手搂住了那道姑的项

    颈。木婉清更是恼怒欲狂,手腕一扬,飕飕两声,两枝毒箭

    向那道姑S去。

    那道姑本来满脸笑容,蓦地见到小箭,脸色立变,拂尘

    挥出,裹住了两枝小箭,厉声喝道:“‘修罗刀’秦红棉是你

    甚么人?”木婉清道:“甚么‘修罗刀’秦红棉?没听见过。快

    放开我段郎。”她明明见到此刻早已是段郎搂住道姑,而非道

    姑搂住段郎,还觉仍是这道姑不好。

    段誉见那道姑气得脸色惨白,劝道:“妈,你别生气。”

    “妈,你别生气”这五字钻入了木婉清的耳中,不由得她

    不大吃一惊,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叫道:“甚么,她……她

    是你妈妈?”

    段誉笑道:“刚才我大叫‘妈妈’,你没听见么?”转头向

    那道姑道:“妈,她是木婉清木姑娘,儿子这几日连遇凶险,

    很受恶人的欺侮,亏得木姑娘几次救了儿子性命。”

    忽听得柳树丛外有人大叫:“玉虚散人!千万小心了,这

    是四大恶人之一!”跟着一人急奔而至,正是朱丹臣。他见那

    道姑神色有异,还道她已吃了云中鹤的亏,颤声道:“你……

    你和他动过了手么?”

    云中鹤朗声笑道:“这时动手也还不迟。”一句话刚说完,

    双足已站上马鞍,便如马背上竖了一根旗杆,突然身子向前

    伸出,右足勾住马鞍,两柄钢抓同时向那道姑抓去。那道姑

    斜身欺到马左,拂尘卷着两枝小箭激飞而出。云中鹤闪身避

    过。那道姑抢上挥拂尘击他左腿,云中鹤竟不闪避,左手钢

    抓勾向她背心。那道姑侧身避过,拂尘回击。云中鹤向前迈

    了一步,左足踏上了马头,居高临下,右手钢抓横扫而至。

    朱丹臣喝道:“下来。”纵身跃上马臀,左判官笔点向他

    左腰。云中鹤左手钢抓一挡,以长攻短,反击过去。玉虚散

    人拂尘抖处,又袭向他的下盘。云中鹤双手钢抓飞舞,以一

    敌二,竟然不落下风。木婉清见他站在马上,不必守护胸腹,

    颇占便宜,飕的一箭S出,穿入那马左眼。那马身子一声惨

    嘶,便即跪倒。玉虚散人拂尘圈转,已缠住了云中鹤右手钢

    抓的手指。朱丹臣奋身而上,连攻三招。玉虚散人和云中鹤

    同时奋力回夺。

    云中鹤内力虽然强得多,但分了半力去挡架朱丹臣的判

    官笔,又要防备木婉清的毒箭,只感手臂一震,拂尘和钢抓

    同时脱手,直飞上天。他料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骂道:“大

    理国的家伙,专会倚多取胜。”双足在马鞍一登,身子如箭般

    飞出,左手钢抓勾住一株大柳树的树枝,一个翻身,已在数

    丈之外。木婉清一箭S去,拍的一声,短箭钉在柳树上,云

    中鹤却鸿飞冥冥,已然不知所踪。跟着当啷啷一声响亮,拂

    尘和钢抓同时落在地下。

    朱丹臣躬身向玉虚散人拜倒,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

    “丹臣今日险些性命难保,多蒙相救。”玉虚散人微微一笑,道:

    “十多年没动兵刃,功夫全搁下了。朱兄弟,这人是甚么来历?”

    朱丹臣道:“听说四大恶人齐来大理。这人位居四大恶人之末,

    武功已如此了得,其余三人可想而知。请……请你还是到王

    府中暂避一时,待料理了这四个恶人之后再说。”

    玉虚散人脸色微变,愠道:“我还到王府中去干甚么?四

    大恶人齐来,我敌不过,死了也就是了。”朱丹臣不敢再说,

    向段誉连使眼色,要他出言相求。

    段誉拾起拂尘,交在母亲手里,把云中鹤的钢抓抛入了

    小湖,说道:“妈,这四个恶人委实凶恶得紧,你既不愿回家,

    我陪你去伯父那里。”玉虚散人摇头道:“我不去。”眼圈一红,

    似乎便要掉下泪来。段誉道:“好,你不去,我就在这儿陪你。”

    转头向朱丹臣道:“朱四哥,烦你去禀报我伯父和爹爹,说我

    母子俩在这儿合力抵挡四大恶人。”

    玉虚散人笑了出来,道:“亏你不怕羞,你有甚么本事,

    跟我合力抵挡四大恶人?”她虽给儿子引得笑了出来,但先前

    存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下脸颊,她背转了身,举袖抹

    拭眼泪。

    木婉清暗自诧异:“段郎的母亲怎地是个出家人?眼看云

    中鹤这一去,势必会同其余三个恶人联手来攻,他母亲如何

    抵敌?她为甚么一定坚执不肯回家躲避?啊,是了!天下男

    子负心薄幸的为多,段郎的父亲定是另有爱宠,以致他母亲

    着恼出家。”这么一想,对她大起同情之意,说道:“玉虚散

    人,我帮你御敌。”

    玉虚散人细细打量她相貌,突然厉声道:“你给我说实话,

    到底‘修罗刀’秦红棉是你甚么人?”木婉清也气了,说道:

    “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从来没听过这名字。秦红棉是男是女,

    是人是畜生,我全不知情。”

    玉虚散人听她说到“是人是畜生”,登时释然,寻思:

    “她若是修罗刀的后辈亲人,决不会说‘畜生’两字。”虽听

    她出言顶撞,脸色反而温和了,笑道:“姑娘莫怪!我适才见

    你S箭的手法姿式,很像我所识的一个女子,甚至你的相貌

    也有三分相似,以致起疑。木姑娘,令尊、令堂的名讳如何

    称呼?你武功很好,想必是名门之女。”木婉清摇头道:“我

    从小没爹没娘,是师父养大我的。我不知爹爹、妈妈叫甚么

    名字。”玉虚散人道:“那么尊师是那一位?”木婉清道:“我

    师父叫做‘幽谷客’。”玉虚散人沉吟道:“幽谷客?幽谷客?”

    向着朱丹臣,眼色中意示询问。

    朱丹臣摇了摇头,说道:“丹臣僻处南疆,孤陋寡闻,于

    中原前辈英侠,多有未知。这‘幽谷客’前辈,想必是位隐

    逸山林的高士。”这几句话,便是说从来没听见过“幽谷客”

    的名字。

    说话之间,忽听得柳林外马蹄声响,远处有人呼叫:“四

    弟,公子爷无恙么?”朱丹臣叫道:“公子爷在这儿,平安大

    吉。”片刻之间,三乘马驰到观前停住,褚万里、古笃诚、傅

    思归三人下马走近,拜倒在地,向玉虚散人行礼。

    木婉清自幼在山野之中长大,见这些人礼数罗唆,颇感

    厌烦,心想:“这几个人武功都很高明,却怎地见人便拜?”

    玉虚散人见这三人情状狼狈,傅思归脸上受了兵刃之伤,

    半张脸裹在白布之中,古笃诚身上血迹斑斑,褚万里那根长

    长的铁杆子只剩下了半截,忙问:“怎么?敌人很强么?思归

    的伤怎样?”傅思归听她问起,又勾起了满腔怒火,大声道:

    “思归学艺不精,惭愧得紧,倒劳王妃挂怀了。”玉虚散人幽

    幽的道:“你还叫我甚么王妃?你记心须得好一点才是。”傅

    思归低下了头,说道:“是!请王妃恕罪。”他说的仍是“王

    妃”,当是以往叫得惯了,不易改口。

    朱丹臣道:“高侯爷呢?”褚万里道:“高侯爷受了点儿内

    伤,不便乘马快跑,这就来了。”玉虚散人轻轻“啊”的一声,

    道:“高侯爷也受了伤?不……不要紧么?”褚万里道:“高候

    爷和南海鳄神对掌,正斗到激烈处,叶二娘突然自后偷袭,侯

    爷无法分手,背心上给这婆娘印了一掌。”玉虚散人拉着段誉

    的手,道:“咱们瞧瞧高叔叔去。”娘儿俩一齐走出柳林,木

    婉清也跟着出去。褚万里等将坐骑系在柳树上,跟随在后。

    远处一骑马缓缓行来,马背上伏着一人。玉虚散人等快

    步迎上,只见那人正是高昇泰。段誉快步抢上前去,问道:

    “高叔叔,你觉得怎样?”高昇泰道:“还好。”抬起头来,见

    到了玉虚散人,挣扎着要下马行礼。玉虚散人道:“高侯爷,

    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但高昇泰已然下马,躬身说道:

    “高昇泰敬问王妃安好。”玉虚散人回礼,说道:“誉儿,你扶

    住高叔叔。”

    木婉清满腹疑窦:“这姓高的武功着实了得,一枝铁笛,

    数招间便惊退了叶二娘,怎地见了段郎的母亲却也这般恭敬?

    也称她为‘王妃’,难道……段郎……段郎他……竟是甚么王

    子么?可是这书呆子行事莫名其妙,哪里像甚么王子了?”

    玉虚散人道:“侯爷请即回大理休养。”高昇泰道:“是!

    四大恶人同来大理,情势极是凶险,请王妃暂回王府。”玉虚

    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生一世,那是决计不回去的了。”

    高昇泰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在玉虚观外守卫。”向傅思归

    道:“思归,你即速回去禀报。”傅思归应道:“是!”快步奔

    向系在玉虚观外的坐骑。

    玉虚散人道:“且慢!”低头凝思。傅思归便即停步。

    木婉清见玉虚散人脸色变幻,显是心中疑难,好生不易

    决断。午后日光斜照在她面颊之上,晶莹华彩,虽已中年,芳

    姿不减,心道:“段郎的妈妈美得很啊,这模样挺像是画中的

    观音菩萨。”

    过了半晌,玉虚散人抬起头来,说道:“好,咱们一起回

    大理去,总不成为我一人,叫大伙冒此奇险。”段誉大喜,跳

    了起来,搂住她头颈,叫道:“这才是我的好妈妈呢!”傅思

    归道:“属下先去报讯。”奔回去解下坐骑,翻身上马,向北

    急驰而去。褚万里牵过马来,让玉虚散人、段誉、木婉清三

    人乘坐。

    一行人首途前赴大理,玉虚散人、木婉清、段誉、高昇

    泰四人乘马,褚万里、古笃诚、朱丹臣三人步行相随。行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