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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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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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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个子懒懒地坐了起来,歪着脑袋看我:“你抢了洪武?”

    我猜想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号老大,哈一下腰回答:“是。”

    大个子冲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了勾:“过来。”

    看他的态度,这个人好象认识洪武,他似乎要对我采取什么行动,我迟迟没敢动弹。

    “老大喊你过去你听不见?耳朵是不是瞎?”瘦子箭一般扎过来,当胸给了我一拳,疼得直甩手,“哎哟,哎哟……我C你妈的,练过铁布衫是不是?”跳过来又要出拳。“别动他,”大个子按着旁边一个胖子的肩膀站了起来,“臭虫,不摸潮水的时候不要装*,我说过很多次了,”伸个懒腰,慢慢扭动了几下脖子,脖子发出一阵嘎巴嘎巴的声音,“朋友,你好象来过这里?哦,哦哦,这话我不该问的。臭虫,你不是怀疑他练过铁布衫吗?你过去摸摸他的头,摸那里,你的手不会疼。”

    被称做臭虫的瘦子应声刚要上来摸我的脑袋,身子立刻横着出去了,呱唧一声砸在墙面上,随即蜷成了刺猬。

    大个子提膝,亮相,一下一下地掸着没穿鞋的脚面子:“妈的,这儿有你‘慌慌’的份儿吗?”

    胖子有点儿趁火打劫地附和道:“就是就是,摸人脑袋得有实力,他这级别也就能摸摸人家小女孩的裤裆。”

    大个子一扭脖子,就势起脚,胖子一趔趄,一个狗抢屎栽到了臭虫的旁边。

    随着两个人唱戏般的哎哟声,旁边的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大个子保持那个出脚的动作,脑袋慢悠悠地转向了我:“你下街的?”

    我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大脸盘子泥板似的,还真平面几何,跟元谋猿人有得一拼。

    “我下街的。”我木着脑子回答。

    “张毅认识吗?”大个子的问话很模糊,我听不出他的准确用意。

    “认识,他是我哥哥。”我豁出去了,管你什么意思呢,大不了一拼,不信看守所还让打死人的。

    “他刚走,上个月从这个号子走的,去了‘一看’。”大个子看我一眼,口气很舒缓。

    “大哥哪儿的?”这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感觉自己不应该问这么傻的问题。

    果然,那个叫臭虫的小孩儿忽地蹿了过来,举着绿豆似的拳头顶着我的鼻子,连声嚷:“膘子你脑子连电了是不是?还敢问老大是哪里的?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这个级别!说出来吓死你!老大在外面的时候除了好事不会做,什么坏事儿都干过!打架、伤害、放火、爆炸,踢过寡妇门,挖过绝户坟,J过尸,杀过人,水帘D里还N过N……”我瞥一眼大个子,见他垂着眼皮不说话,用手隔了臭虫已经蹭到我鼻子尖的拳头一下,臭虫猛地往后一跳,呼啦亮了个C驴的姿势,“怎么,哥们儿不服是吧?不服给你刮刮鳞!”颠个步,一拧身子想要给我来个刮面脚,谁知镐把似的一条干巴腿刚撩起来,就被大个子一把抓在半空,甩抹布一般扔回了他刚才躺过的地方,脑袋撞在墙面上,身子呱唧一声砸在胖子撅起来的大P股上,哼的一声盘了起来。胖子好象早有准备,翻起身,一个质量极高的眼炮跟上去,臭虫的一只眼立马见紫,成了独眼小熊猫。

    “妈的,这种人来疯窝里横的主儿,不能给他一点儿阳光。”大个子甩一下手,一摸我的肩膀,“我跟一哥是‘老铁’,别笑话。我叫齐天顺,南市的,叫我顺子好了。这个小混蛋是刚从别的号儿转过来的,不是看在蝴蝶的份儿上,我连腚眼儿都给他缝上。跟我装亲近人呢……也怪蝴蝶多事儿,就这么个连自己的亲爹是谁都弄不明白的主儿,楞让我照顾他呢。”

    原来这个齐天顺竟然跟我哥是哥们儿,我刚才还悬空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顺哥幸会。”

    齐天顺摇了摇手:“别这么称呼,我听你哥说了,咱俩同岁,以后喊我名字好了。”

    我说:“天顺,我刚来,什么也不知道,你多担待着点儿。”

    天顺笑了笑:“没什么,刚来都这样。你的案子我多少知道点儿,你同案王东就在隔壁。”

    一听王东的名字,我的心情一下子坏起来,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紧了:“你跟他见过面儿?”天顺嗯了一声:“见过,放茅的时候在厕所那边见过,很漂亮的一个兄弟,”天顺翘一下大拇指,就势一横旁边几个支着脑袋往这边看的秃脑壳,“都给我趴回窝里去!妈了个*的,全他妈人来疯。想看热闹是不?没戏,这是一哥他亲弟弟!”他似乎很健谈,拧一把鼻子,拉我坐到他的铺位,说得眉飞色舞,“大宽,一哥可真是条汉子!我还没来的时候就听金高对我提起过他,金高去过你们那儿,在你们家门口接触过一哥……呵,这我就不说了。金高尽管嘴硬,可是心里还是拿一哥当好汉看。后来我们这帮人全进来了,大概你能听说过我们的事儿,就是跟蝴蝶一起砍了一个混子那事儿。一开始我们都判了,蝴蝶两年半,我和金高他们都判了一年。这不,开春的时候监狱里搞了个检举揭发运动吗?我们就都被人给检举了,又发了回来。蝴蝶本来留在这里干‘劳动号’(在看守所服刑),被自己的一个伙计给‘造’了一把,闹了个抢劫,就在隔壁呢,跟王东一个号儿。蝴蝶是我们的大哥,他跟我说过,王东是个不错的兄弟,可能跟你有什么误会,等你来了,他要亲自跟你解释……哎,不对啊,刚才我说的是一哥,这怎么又提起王东来了?C,坐牢把我的脑子给坐乱了。一哥可真牛啊,他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不佩服的……”

    “我哥是因为什么被发到‘一看’的?听说‘一看’押的全是重案犯。”我接过话题说。

    “我也不清楚,”天顺嘬了一下嘴唇,“因为你也要来了?不对……也许是因为他在这里太‘作’了。”

    “金高也回来了?在咱们这个看守所?”想起林志扬和金高的那场争斗,我心怀忐忑地问。

    “也在这里,我没见着他,不知道他在哪个号子,”天顺翻一下眼皮,突然说,“林志扬走了,判了十五年。”

    “什么罪名?”我估计林志扬应该判了,没想到会判得这么重,不就是杀了个QG犯嘛。

    “听说是俩罪名,一个过失杀人,一个伤害……伤害是因为他砍了金高,”天顺的脸色有些难看,瞥我一眼道,“我知道你跟林志扬的关系不错,你们还是亲戚。妈的,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跟一哥也没有关系。当初金高是跟着大有去跟一哥讲和的,谁知道后来能出那档子事儿?也怪金高太狂了,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呢。在这里的时候我们没碰上林志扬,蝴蝶也不让我们管这事儿,他说这事儿有他。林志扬这是想‘作死’了,他那级别,撑死就是一只家雀落在鹰架子上,以为自己是只老鹰呢。等着吧,蝴蝶一旦在劳改队碰上他,不死也得给他去层皮。大宽,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多了。”

    我说:“我没想多,说穿了,这次我进来,也是因为扬扬……”心一堵,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天顺皱一下眉头,嘿嘿一笑:“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合着你做了事情,还带后悔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心里不痛快,摇摇头笑道:“你想多了。”

    天顺横一下脖子,一脸便秘的表情:“我没想多……到了这个地方我才知道,以前做过的事情太他妈欠抽。”

    臭虫在那边早就坐起来了,驴那样硬着脖颈往我们这边踅摸,一只眼睛肿得像一千瓦的大灯泡。

    胖子见我在冲臭虫笑,献殷勤似的一拧臭虫的耳朵:“你娘的,还不赶紧过去喊大哥?”

    臭虫打个激灵,刚反应过来似的往这边爬两步,蓦地停下了,他似乎还想保持一点尊严,艰难困苦地呲一下牙,在喉咙里轻吭一声,嘟嘟囔囔地说:“那边两个人呢,谁是大哥?你让我过去喊哪个呀。”屎一般团坐在那里,翻着亮闪闪的肿眼泡往我们这边看,目光散淡,说不清他看的是谁,也说不清目光里的明确含义,我在这样的目光里感到自己在模糊着。

    第四十一章 金龙是个戏子

    第七天,我被一个瘦高个管理员喊出去,填了一张单子——逮捕证。那上面写着,涉嫌窝藏、抢劫。

    回到号子,我搭拉着脸问天顺:“你估计我会被判多少年?”

    天顺说:“估计不会少了,窝藏倒没什么,也就年儿半载的光景,抢劫可就麻烦大啦,最少五年。”

    我说:“可我抢的不是干净钱啊,那钱的来路也不正。再说,法律不是还讲究情节吗,我的情节不严重。”

    天顺哼了一声:“你还别犟,这事儿要是摊在去年,不‘打眼儿’(枪毙)也是个无期,知足吧你就。”

    记得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我们似乎是跟儿童们沾光了,中午吃的是白胖白胖的大馒头,一人俩,菜也不错,白菜炖豆腐,只是油水太少,绿豆大的一个油花漂在碗里,用筷子一戳,油花散开,满碗只是一面大镜子。天顺吆喝牲口似的吆喝着,让大家拿出吃酒席的态度来对待政府的优待。大家的眼睛全是绿的,口水拖拉在地板上,被窗外S进来的阳光一照,镭S棒似的放着艳丽的光。一个个贴紧墙根,以大便的姿态蹲瓷实了,等天顺砍柴似的一挥手,眼睛刷地变成红色,狼吞虎咽地开始了,大有风卷残云的态势。我吃不下去,倒不是因为刚刚签了逮捕证,我在那面油花做成的镜子里看见了我爷爷……我爷爷倒影在水中似的晃悠,后面站着我爸和我妈。我爷爷恍惚在说,大宽,一定要吃饱饭,不吃饱长不成好汉子。我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他一定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很多人吃不饱,很多人饿死了,他不想让我当饿死鬼。我爸爸从我爷爷身后晃出来,他说,你还是别吃了,你饿死拉倒,你不是我们老张家的人,你不是,你哥哥也不是,你们是两个混帐。我妈在哭,声音细得像线,我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他们身边的风太大了,话听不清楚,人也模糊起来,最后一晃没有了。

    “大宽,你怎么不吃?”天顺用膀子扛我一下,喷着满嘴豆腐气问我,“不饿?”

    “不饿。”看着他翘着小指抠牙缝的姿势,我感觉很别扭,难不成你还能抠出三两猪R来?

    “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天顺将抠出来的一片菜叶填回嘴里,一撇嘴,“有什么呀,来这里的都是一个‘捕’。”

    “不是因为这个,”我笑了笑,“我就是感觉自己进来得有些冤枉。”

    “冤枉什么?”天顺哼了一声,“你没抢劫,你没窝藏?C。”

    “我都干了,”我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还不许我发发牢S了?妈的,我遇人不淑……”

    “呵,词儿不少嘛,”天顺一笑,正色道,“蝴蝶不是都跟你交流过了嘛,还怨人家王东?”

    前天早晨放茅的时候,天顺趁乱把我喊到了厕所最里面,指着站在窗口微笑着看我的一个面相清秀的人说:“这就是蝴蝶,他找你谈点事儿。”我跟他握了一下手,刚想客套几句,蝴蝶摇了摇手:“兄弟你节省着点儿时间,我说两句就走,我们号儿的人全回去了,我回去晚了不好。”我知道蝴蝶跟管理员很熟,因为他在这里干了将近一年的劳动号,他应该可以稍微随便一些,握着他的手说:“你说,也别太简单了,有些事情我很想知道。”蝴蝶拍拍我的肩膀说:“哈,好实在的伙计。是这样,王东在我那个号儿里,他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暂时不想跟你接触,一来是怕弄个串供的罪名,二来是他知道你一直在误会他,跟你说不进去。我简单点儿说啊……你们一起办的那件事儿不是在他身上出的,那天他本来想回家拿家伙跟你一起去救你侄子,刚把家伙找出来就被警察堵在门口了。进来以后他知道你跑了,也知道警察是为什么抓他了。一开始死活不承认,两天以后就支撑不住了,因为你们那个叫金龙的兄弟已经把一切都招供了,据说他是自首的……”

    “不对,”我冷冷地打断了他,“这事儿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金龙跟我躲在外面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出卖我。”

    “呵,你这个脑子啊……”蝴蝶眯起眼睛笑了,“尽管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可我会分析,你钻进他的肚子里看了?”

    “不用看。如果他自首了,他应该一直跟警察有联系,他知道我藏在哪里,为什么不去告发我?”

    “他傻?他一辈子都有警察保护?”蝴蝶沉下脸来,“他还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因为他不想死。”

    “这……”我恍惚有些明白,“那样,他完全可以不去给我送钱啊。”

    “他还给你去送过钱?”蝴蝶皱起眉头,猛地一挥手,“这小子是个人精!那叫退赃!可惜他不懂法律。”

    他这么一提醒,我恍然大悟,一下子想起上次提审时唐向东对我说过的话来〉到赃款的去处,我说,我跟王东的那份给了林志扬,金龙的那份让他自己拿走了。唐向东Y着脸笑了:“这个混蛋……”语焉不详地说,金龙打错了算盘,他以为把钱给了我,他的责任可以减轻,这是不可能的,甚至还罪加一等。当时我就有些明白,金龙去见我的目的并不是想与我同甘共苦,他是想把钱给我,然后一身轻松地走人,唐向东说“罪加一等”的意思很可能是说金龙知道我藏在哪里,可是他没有报告警察,这也应该属于窝藏。不管金龙出于什么目的去见我,他当时没有带着警察回去抓我,这已经让我对他有些感激了,甚至还有一点儿内疚的意思,觉得他为了我,说不定要被重新收监了。也许是唐向东提审我的时候,我的脑子乱,这事儿竟然没有在脑子里留下什么。现在蝴蝶这么一提醒,我的脑子像是突然亮了一个闪电,金龙的面目豁然明朗。

    “王东这小子也有不对的地方,”蝴蝶见我绷着脸不说话,叹口气说,“在女人方面他太小心眼了。”

    “这不怪他……”我回过神来,感激地握了一下蝴蝶的手,“多谢杨哥,你回去吧。”

    “不想让我给王东带个话?”蝴蝶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告诉他,我错了。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我突然发觉自己的嗓子在发颤,心也揪得厉害。

    “好,”蝴蝶转身就走,扒拉着身边的人,回头一笑,“以后咱们都是好兄弟。”

    天顺摩挲着我身边的馒头,仿佛是在喃喃自语:“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不知道挨饿的滋味,不知道人不吃饭是会死的。这回我知道了,不吃饭是要死人的±了以后见了阎王爷,阎王爷都不待见你,你是个饿死鬼,再托生也拉倒,转过世来还得当抢劫犯,抢别人的饭吃……”“别朗诵了,我吃。”我一把抓过自己的馒头,一下子将自己变成了一只饿狼。

    瘦高个儿管理员在外面喊:“吃了饭打扫卫生啦!”

    臭虫凑过来,腆着脸冲我笑:“大哥,悟空让咱们打扫卫生呢,把你的饭赏了我吧?”

    我拧下一块馒头塞进他的嘴里,笑道:“悟空?谁?”

    天顺接口说:“就是外面吆喝打扫卫生的管理员,姓鲁,是咱这里的一把手。”

    臭虫笑得一脸坏水:“大哥你看,一把手姓‘撸’多好啊,我们都管他叫‘撸一管’。”

    身边的伙计们刚嘿出一声,天顺暴吼一声:“反了?连政府都敢糟蹋?干活儿干活儿,JC驴,都给我飞起来!”

    臭虫一惊,刚咽一半的馒头卡在嗓子眼里,脸色陡然泛紫,青眼圈被反衬得更加明显了。

    我想把自己的菜汤递给他,让他往下压压,天顺说,别管,慢慢你就习惯了,在这里,心越硬越好。

    第四十二章 下了判决

    也许是因为我交代得痛快,也许是在我进来之前案子就已经清楚了,后面发展得很快,八月初,我接到了《刑事起诉书》。我觉得这份起诉很公正,我确实参与了那上面说的事情。《起诉书》上说,江湖义气害了我,我因为帮助一个逃犯,一时冲动参与了一起抢劫案,涉嫌窝藏和抢劫,事实清楚,情节严重,认罪态度较好……我一直以为是唐向东在帮我,因为我的认罪态度实在是谈不上“较好”。过了大约十天,开庭了。在法庭上我没有见到金龙,公诉人员只是念了一下他的证词。在证词里,他说,这一切都是我和王东策划的,他是被迫参与,后来他积极退赃,把钱都还给了我。我没有辩解,我觉得辩解没有什么意思,事情我做了,该怎么判决那是法官的事情。王东好象跟我的想法一样,一直鼓着嘴不说话。

    休庭合议的时候,我蹲在法庭门外看一群蚂蚁搬家,似乎又回到了在学谢老师罚出教室的状态。

    王东蹲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不时往我这边踅摸两眼,我没有理他,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一个警察推我的脑袋一把,我抬起头来,警察冲站在一棵树下的一个法官模样的人一努嘴:“过去,杨庭长找你。”

    我定睛一看,那个人竟然是杨波的爸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目光锐利,似乎要将我穿透。我走过去叫了一声“杨叔”,感觉自己在他的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沙子。杨波的爸爸摇了摇手:“不要紧张。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多可惜呀……无论判你几年,一定要认罪服法,去了劳改场所好好改造,争取早一天回到人民的怀抱。”话锋一转,“在没进来之前,你见过我家杨波没有?”我说:“没有,自从去年我们厂放了假我就没有见过她,后来我躲在外面,就更联系不上她了。”杨波的爸爸盯着我的眼睛研究古董似的看了半天,问:“你知道她还跟谁有联系吗?我的意思是,除了你,她还跟谁有过接触?”

    “别的我不是十分清楚,我只知道他还认识电镀厂一个叫西真的,以前经常在一起。”

    “这我知道,”杨波的爸爸点了点头,“还有呢?”

    “再就不知道了。杨叔,你是知道的,我跟杨波认识的时间不算长。”

    “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杨波的爸爸顿了顿,接着说,“我指的是什么,你清楚。”

    我跟杨波发生过什么?工地那堆沙子上面的P股坑儿在我的眼前一闪,脑子忽然有些乱。我躲闪着杨波他爸爸的目光,嗫嚅道:“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就是在一起聊聊天,连手都没拉过呢。”杨波的爸爸不看我了,反着手挥了挥:“回去蹲着吧。不要顾虑其他问题。现在你首先应该端正态度,听从法院的判决,相信法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吧。”

    蹲回原来的位置,王东蔫蔫地嘟囔了一声:“江湖义气害人不浅啊哥们儿。”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说《起诉书》上的意思还是揶揄我逗杨波搞“江湖义气”那事儿,乜他一眼没有说话。

    阳光凛冽,蹲在太阳底下的我很快就变成了狼狗,舌头耷拉在外面,有气无力地喘息。

    判决是当庭宣布的,窝藏罪一年零六个月,抢劫罪五年,合并执行六年。王东四年,金龙因为“情节显著轻微且有投案自首情节”,不予起诉,送交劳动教养委员会处理,后来我听说,他被劳教了一年。宣判完毕,审判长问我上诉不上诉,我说,不上。王东嚷了一声:“我上!”我瞪他一眼,嘟囔道:“上死了我可不给你烧纸啊。”王东立即改口:“不上。”声音略显羞涩,轻得像刚被人掀了盖头的小媳妇∵出法庭,我冲王东笑了笑:“你这个驴J巴C的。”王东红了脸:“你也是。”

    回到号子,我收拾了铺盖,跟在鲁所长的身后来到了集中号。

    天顺前天已经判了,也在集中号等待发往劳改队。

    集中号在前走廊最南头靠近厕所的地方,很清净,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窗子,阳光直S进来,灿烂无比。

    “哈哈,抢劫犯终于来啦!”刚在门口放下铺盖,天顺就从那片灿烂的阳光下蹿了起来,“哥们儿,真没想到你判得这么快!来来来,”用手指着一个歪躺在窗下Y凉处的一个看上去像狗熊的人,大声嚷嚷,“看看这位是谁?”不用看我也知道,这个人是金高。我忽然有些紧张,上前不是后退也不是,干笑两声道:“是金哥吧?我是张宽。”金高支起半边身子,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把头往旁边一歪:“坐下吧。就你自己?不是还有个同案吗?”听他的口气不像是要找我麻烦的样子,我舒口气笑道:“一会儿就过来,在那边收拾东西呢。”天顺把我的铺盖抱到窗户底下,一推金高的胳膊:“大金,别玩造型了。我跟大宽在一起两个多月,这伙计不错,跟林志扬两道劲。来,大宽,坐下说话。我跟金哥把事情都说了,那事没你什么事儿,金哥分得清里外。蝴蝶也判了,去劳改队了,前天刚走的。蝴蝶跟金哥谈过了,金哥就这脾气,心里没什么。”

    话音刚落,门又开了,王东局促地站在门口冲里面笑:“哥儿几个都来了?”

    后面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东哥快走啊,后面挨着号呢。”

    鲁所长把这个人连同王东往里一推,说声“都老实啊”,咣当一声关了门。

    “臭虫,你不是不喜欢跟我在一个号儿里嘛。妈的,你逃不掉的。几年?”天顺不理王东,一把扯进了臭虫。

    “判了,冤枉啊,七年呢,QG幼女。”臭虫翻个白眼,一瞅金高,“呀,金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咱们认识吗?”金高斜他一眼,闷声道,“不认识不要乱套近乎。”

    “认识呀,怎么不认识?”臭虫一挺干瘪的胸脯,“我是季小波呀,跟汤勇和四哥在一个号儿里呆过。”

    “季小波?好名字,”金高坐了起来,“纪晓岚是你什么人?”

    “我跟他拾不起辈分来,我这个季不是他那个纪。”

    “你这个季是我这个J。”天顺胡噜一把裤裆,一脚把他踹到了马桶边。

    “妈*的,我说你怎么这么‘杠杠’呢。”金高一哼,又躺下了。

    臭虫嘟囔一句“到处都有欺负我的人,到处都有亲人的笑脸”,听起来像一句歌词,怏怏地贴到墙根,像一根G子。天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堆狗屎:“我就纳闷了,你是用什么办法把蝴蝶给迷惑的?你整个一个臭不要脸嘛。”一提蝴蝶,臭虫仿佛打了气的气球,一下子膨胀起来:“别以为我是个‘迷汉’,真正玩起来,那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金高皱一下眉头,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臭虫浑身一哆嗦,脸刷地黄了:“哪句?前面的?金哥,我没说啥呀……我说,我真有福气,走到那里都有亲哥哥照顾。”“C你妈,你以为我听不出来?”金高的影子一闪,我还没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臭虫就麻袋一样摔到了对面的墙角下,眼见得半边脸肿了起来,模样就像病狗又挨了一石头。金高打人确实够狠,动作也够快,刚才还在安详地坐着,看上去浑身都处于松弛状态,突然闪电般的一击,风云变色,简直是天生的杀手。

    金高骂声C,悻悻地坐回去,一口浓痰S到墙面上:“妈的,跟我玩这个,也不看看我是谁,你眼瘸?”

    我没有细看他的表情,也不能细看,那样会显得贼眉鼠眼没有见识,笑着摇了摇头。

    金高扫我一眼,说:“兄弟别摇头,对待这种没大没小的玩意儿,不能给他摇起来的机会。”

    王东附和道:“金哥说话有理,这种玩意儿不能同情,一炮先干沉了再说,让他知道哪座庙里住着武二郎。以后怎么使怎么有,让他趴着他不敢躺着,让他撅着他不敢腆着,”冲我一吐舌头,“宽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同情别人就是毁灭自己,这话虽然偏激了一些,但是做警句来用刚好,特别是在这个人吃人的破地方。当初我刚进来的时候,这小子‘乍厉’我,仗着他跟汤勇和胡四在一个号儿里呆过……”“住嘴,”金高横了他一指头,“你,到墙根下站着去。墙上有字儿,给我朗诵朗诵,用普通话。”王东似乎在这里学“油”了,颠着P股站到了墙根,对着墙上贴的一张纸,大声念了起来:“为了维护看守所的正常管理秩序,所有在押人员必须遵守以下规定,一,要认真学习,严格遵守规范,服从管教干部的管理……”

    “哈,你小子有种,”金高瞥我一眼,微微一笑,“兄弟,你不会说我太‘慌慌’了吧?我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尽管金高这样对待王东让我感觉很伤自尊,我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太能唠叨了。”

    “不是因为这个,”金高的脸色一Y,“我被人砍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妈的,真够窝囊的。”

    “他没动手吧,”我轻描淡写地说,“我听人说,你连他和林志扬一起打,他跑了。”

    “对,”金高笑得有些凄惨,“这事儿不能提,一提我就‘犯痨病’。判了几年?”

    我说,判了六年。金高突然高兴起来,笑得直拍大腿:“好啊好啊,比我厉害!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才判了三年,赚大发了我!”止住笑声,正色道,“这都是命中注定啊。刚开始我才判了一年,已经送到潍北劳改农场了,谁知道又回来了……C,命啊这都是。我估计这次我还得回潍北农场。咱这边的劳改队满人了,咱们这批刑期少的很可能得去那边劳改。那边其实挺好的,尽管活儿累,可是饭管饱。傻*青年壮劳力,哪里需要哪里去嘛……哈,扯多了。听说你抢了武胜街老混子洪武的钱?该抢!这小子的钱绝对来路不正。从小我就认识他,我家以前也在那边住,后来搬家了,他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最清楚……按说这种杂碎早就应该进来修炼修炼了,可也怪,他怎么就进不来呢?你哥在这里的时候我见过他,多猛的一个人啊……我跟他解释过那次我跟大有去找他的事儿,我说他挨那一石头真的不是烂木头干的,你误会人家了,他说他知道是谁干的←说是你们那边一个叫家冠的小孩儿干的,他装作不知道,想利用那个小孩儿,将来把他当枪使唤……”

    “别说了,这事儿我知道。”我听不下去了,我哥到底是怎么想的?感觉自己像吃了苍蝇一样憋屈。

    “你哥有点儿后悔,他说,他的计划还没开始进行,自己先进来了,他埋怨自己办事儿太莽撞。”

    “听说大有哥被枪毙了?”我连忙岔开了话题。

    “他死了……”金高黯然闭上了眼睛,“那是个好哥哥。”

    王东听了一阵,见这边不说话了,提着嗓子问:“金哥,我还继续朗诵吗?”金高没听见似的不说话。天顺摸着脖颈拉他过来坐下了:“以后别这么没劲,大金不是冲你来的。你大小也是蝴蝶的哥们儿,咱们都是一路人了,他会真的折腾你?来,跟大宽好好解释一下,别把误会都藏在心里。”王东干咳两声,尴尬地笑了笑:“有误会,但是错在他那儿,他自己清楚。”我摸了他的手背一下,算是跟他道了一个歉。王东的脸又红了:“二哥,不,宽哥,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我不是说你错在打我上,我是说你错在误会我……那什么上了,哈。”我实在是不愿意回忆这些事情了,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宽哥,我们号儿里有个小孩是洪武的兄弟,他跟钢子在一个号儿里呆过,”王东舔一下舌头,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谁?我的脑子不比任何人差。后来他去了我们号儿,想‘乍翅儿’,还没等亮个姿势就被蝴蝶当场砸趴下了,‘顺了毛儿’以后我问他认识不认识金龙?他就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我。你猜怎么了?你想都想不到……就在钢子绑架来顺的那天,金龙去跟洪武谈判,让洪武放过他姐姐,洪武不答应,让他交代那天是谁抢了他的钱←不承认,洪武就下了手,砸得这小子哭爹喊娘。后来洪武丢下话,说,如果这事儿不搞清楚了,你们姐弟俩这辈子算是套上了。金龙不知道哪根神经断了,直接奔了派出所,把洪武折腾他姐姐的事情说了。警察当场去抓洪武,洪武跑了……好象这时候正好一哥去抓他,没抓着,抓了钢子,后来就发生了绑架来顺那事儿。金龙从派出所溜出来,正好被我碰上了,当时我就有些纳闷,因为着急去救来顺,也没有多想。那个小孩说,洪武在工地上发现了金龙,抓回去又是一顿臭揍,这下子金龙吃不住劲了,就把事情告诉了洪武。当时洪武不让他去报告警察,让他先回家呆着,以后再找他…知道这小子犯了神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奔了派出所……”

    “后面的你不要说了……”我像刚吃了苍蝇又挨一闷G似的,又恶心又恼火,还没处发泄,直接蔫了。

    “宽哥,没什么,只要咱哥儿俩死不了,他就没办法活!”王东一挺胸,吃十个牌似的嚷道。

    “英雄,你的光辉形象将被历史定格在这里,千百年后你的名字将被人民口耳相传。”金高哗地笑了。

    “我说得有错吗?”王东横着脖子,一翻眼皮,“有仇不报非君子!”

    “这话对,”金高拍了拍他的肩膀,“记着你刚才说过的这句话,别当成梦话丢了。”

    “金哥,我很少说梦话的。”王东说完,我登时有些昏厥的感觉,妈的,膘子。

    吃过午饭,天忽然就Y了,号子里和窗户外全黑了,现实与感觉统一起来,变得同样昏暗不堪。王东懒懒地抠了一阵牙,哀叹一声自己命苦,突然兴奋起来,洋洋得意地说道:“前几天我们号儿里去了一个经济犯,这小子是个人物,懂经济,还懂国家政策←说,现在搞点儿自由经济没有错误,这是党中央提倡的,南方都开始建设经济特区了,这次全国人民要大干一场呢。我寻思好了,出去以后,咱们修理完金龙就没有别的心事了,专搞经济,不成大款我他妈不活了!”

    第四十三章 装好汉的下场

    十天的上诉期很快就到了。这十天大家过得很快活,不像是在坐牢,倒像是在住宾馆,吃饭有人送,睡觉还有“警卫”站岗。第二天就要发往劳改队了。晚上大家的情绪很兴奋,一个个就像即将冲出笼子的鸟儿。金高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包旱烟,吩咐号儿里的几个“迷汉”从棉被里抽出一点棉花,拿鞋底子一阵猛搓,一会儿就搓出了火。大家每人一根用报纸卷成的旱烟喇叭,各自靠到铺位上抽大烟似的过瘾。王东过足了瘾,悄没声息地站到了窗户底下,仰着脸看窗外的星星←保持旗杆那样的姿势,直戳戳杵在那里,雕塑一般。我走过去想要跟他说句话,一靠近吓了一跳,这小子在哭呢,眼泪哗哗地流。

    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金高连忙招呼大家灭了烟,用褂子往窗外扇乎烟味。

    我正纳闷外面这些脚步声怎么朝我们号儿这边来,天顺小声说:“又来新朋友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鲁所长推着三个看上去像是“老犯儿”的人站在了门口。

    金高迎上去接过他们的被褥,冲鲁所长一笑:“政府,这也是明天一起走的?”

    鲁所长点了点头:“北走廊过来的,明天跟你们一起走。记着啊,别捣乱,捣乱一个也走不了。”

    “大金是吧?”前面一个壮实得像铁塔的汉子大大咧咧地摸了金高的肩膀一把,“还认识我吧?”金高不回答,冲鲁所长哈了一下腰:“鲁所放心,大家都有数。”鲁所长扫里面一眼,似乎知道这里刚抽过烟,皱着眉头关上了门:“烟能不抽尽量别抽,这是纪律。”铁门一关,金高咣地倚在门上:“刚才是谁跟我说话哪?”铁塔汉子已经踱到了窗下,闻声扭过头来:“大金,是我,牟乃伟。”金高淡淡地哦了一声:“哈,是乃伟啊……”后面的话小得像苍蝇飞,“一个‘臭哈依’,跟我套个J巴近乎。”咳嗽一声,摇晃着身子坐到了自己的铺盖上,“别站着啊,都坐下。哥儿几个随便聊聊,将来咱们都是‘同犯’。”

    牟乃伟似乎觉察到金高对他有些不屑,横一下脖子,一P股坐到了金高旁边:“大金真有派头啊。”

    金高笑笑,把两条胳膊垫到脑后,翘起二郎腿,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紧张,我闹不清楚情况,倚着被子看他们,心里琢磨着万一闹起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天顺好象不认识这个叫牟乃伟的,冷眼看着他,估计心里想得跟我差不多。

    “C,有什么呀,”牟乃伟挥一下拳头,嗓子大得像驴,“在社会上谁还没经过点儿场面?当初老子在外面,跟我邻居闹别扭,他爹去跟我讲和,我听他的?就是一个砸!妈的,跟我闹?死多少人了。我他妈从去年冬天就来了看守所,哪个不给面子?连鲁所见了我也一口一个乃伟的叫,我还没把他放眼里……”冲还站在门口的两个伙计一歪脖子,“瞎站着干什么?哥哥我在这里!你,”一指那个年龄稍大的伙计,“老歪,过来,先给爷们儿拿拿腰儿。妈的,别给脸不要脸,有什么呀。”

    那个叫老歪的汉子好象有些“晕罐儿”(发蒙),灰不溜秋地愣在那儿,冷不丁一打眼,吓了我一跳,谁偷了个兵马俑藏那儿了?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我才发现,臭虫双手举着一个马桶盖子,正奋力往牟乃伟的头上砸去。就在马桶盖即将砸到牟乃伟的脑袋上的刹那,牟乃伟一偏头,臭虫一下子扑到了他的前面,马桶盖子脱手摔出了窗户,臭虫的一声哎哟还没喊利索,肚子上先吃了一个勾拳,闷声趴在了地板上。牟乃伟伸出脚,用脚后跟凿两下臭虫的脊背,取一个战将得胜的姿势,慢慢站起来,咔咔地掰着手指走了几步,悠然回转身子,翻着眼皮一瞅金高:“就这?哈,还是来点儿利索的吧。”

    金高拿眼皮撩了一下天顺:“顺子,这哥们儿在朗诵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天顺似乎还没反应上来:“他朗诵什么了?我……”“我他妈弄死他!”金高饿虎似的跳起来,一脚兜在牟乃伟的胸口,紧跟着一个右勾拳,啪的一声把牟乃伟放倒在墙角,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牟乃伟遭一重创,野兽似的想要翻身起来,无奈身子不听使唤,蠕动几下,软软地瘫成了鼻涕。金高蹲到他的头顶,玩狗似的摩挲着他的脑袋,微微一笑:“你叫牟乃伟是吧?我不认识你。我说过的,不认识不要随便套近乎。还他妈牟乃伟呢,你就是一个木乃伊。”“大金,是汉子就别玩‘偷棰’(突然袭击),让我起来,让我跟你平起平坐,咱们继续。”牟乃伟说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金高怔了一下,笑容突然就收敛得一干二净,那只爱抚在牟乃伟头上的大手变化莫测地向下一挥,一个凶狠的勾拳重重地凿在他的腹部,牟乃伟“呕”了一声,一下子蹲在了金高的脚下。天顺此时才反应上来,怪叫一声,一薅脖领子把牟乃伟揪起来,胳膊别在自己的肩膀上,猛然一拧身子,牟乃伟麻袋似的摔到了墙根。我迅速跟步上去,瞄准肚子,通通又是两脚,牟乃伟萎靡下去,一P股砸到墙角,连哼哼一声的力气都没了。

    “木乃伊,说话呀,”金高冲已经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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