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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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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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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脚,牟乃伟萎靡下去,一P股砸到墙角,连哼哼一声的力气都没了。

    “木乃伊,说话呀,”金高冲已经软坐起来的臭虫勾勾手指,“虫虫儿,点烟。”

    “你妈*的木乃伊,知道这是谁吗?”臭虫有气无力地站起来,边卷烟边嘟囔,“说出来吓死你,我大哥……”

    “你大哥好事不会做,什么坏事儿都干过,”天顺J臣似的笑了起来,“踢寡妇门,挖绝户坟……”

    “顺子哥,那是说你,我可不敢这么说金哥。”臭虫递上烟,给金高点上,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边。

    牟乃伟蜷在墙角哼唧了一会儿,还想说句什么,金高大吼一声:“关!膘子哪儿的?”

    牟乃伟彻底没了脾气,佝偻着身子唱:“哎哟哎,我河西的哎……兄弟。”

    金高抽两口烟,把烟摔给臭虫,微微一笑:“你听见他喊我什么了?我跟他是兄弟?”

    臭虫做个斗J的姿势,一瞪眼:“兄弟?他是你爷爷!快,麻溜的,喊爷爷!”

    “爷爷,”牟乃伟蹬两下腿,白眼儿翻得像刷扑克牌,“金哥,我‘迷汉’,我再也不敢了。”

    “你这种怪*我见得多了,”金高把两条胳膊又垫到了脑后,“什么案儿?”

    “金哥,我河西的,叫牟乃伟……其实我是个老实孩子,我……”

    “嗨,得J瘟了是吧?”臭虫冲过来,一扒拉牟乃伟的脑袋,“大哥问你话呢,卖什么果木的?”

    “不卖水果,我在外面摆了个小摊儿,卖杂货呢。”

    “C你妈,问你犯什么事儿进来的呢,”王东在窗户下坏笑起来,“你不但木乃伊,还他妈缺心眼儿。”

    “哦……他们说我QG,其实不是,我嫖客嘛我。”牟乃伟把白眼定格在卫生球的状态上,彻底没电了。

    “哈。”一直站在门口不动的那个“新朋友”忽然笑了一声,让人感觉这也是一个所谓的“怪*”。

    “人啊……”我的笑声在心底回荡,Y森的感觉冒出来,冷不丁打了一个冷战。

    早晨放茅的时候,管理员对我们很客气,不但放茅时间长,还问大家谁的衣服没洗,抓紧时间洗了,别去了劳改队让人笑话这儿出去的人不讲卫生。此时谁还有那份闲心洗衣服?大家没吭声,站在厕所门口等待回号子。臭虫高嚷一声“我要洗棉袄”,猴子一般蹿回号子,双手举着棉袄冲了回来。厕所门口的地太湿,臭虫的脚下一滑,身子立马不稳,投降的俘虏兵也似举着棉袄冲厕所里去了,扑通一声,随即是一阵痛苦的叫骂。牟乃伟想笑,偷眼一瞥金高,蔫蔫地将笑容灭了。

    臭虫干脆不洗棉袄了,摸着后脑勺上一个碗大的蘑菇出来,表情就像刚死了爹又被人拍了一铁锨似的。

    管理员笑了笑,轰J似的把我们往号儿里赶:“好好回去呆着,潍北农场的干部马上就来提你们走。”

    回号子坐下,金高忿忿地横了一下脖子:“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去潍北。”

    天顺接口说,你不是上次去过潍北吗,说说那边都干什么活儿。

    金高刚要说话,牟乃伟在一旁嘟囔上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大小都是一个活字。”

    “木乃伊大哥这话说得有水平,”天顺乜他一眼,怪笑道,“哪儿学的?你大学生是吧?”

    “我社会大学的,”牟乃伟矜了一下鼻子,“社会大学才是真正的大学,可锻炼人呢,这儿算个蛋。”

    “毕业了没?”天顺的脸色Y沉起来,鼻孔也在逐渐放大。

    “谈不上,可也明白了不少道理。”牟乃伟有些得寸进尺,他似乎是在逐渐找自己的感觉。

    “明白了什么道理?”天顺眯起了眼睛。

    “以前谁狠谁是大爷。现在可好,流氓不像流氓了,讲义气的成了膘子了,靠狠劲不好混了……”

    “你狠过吗?你流氓,你义气了?欠C是不是?”金高踱过来,我听见他的拳头在咔咔作响。

    “金哥……”牟乃伟的脸上闪过一丝沮丧,身子随着紧了起来,“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妈的,五讲,你缺一个讲道德,四美,你缺一个行为美,知道不?”天顺悻悻地说。

    “知道,我一样儿缺俩,还有讲卫生和语言美。”牟乃伟的话软成了棉花糖。

    “跟我耍贫嘴是吧?C你妈,你缺一个揍字知道不?”天顺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就在牟乃伟把身子硬成准备受辱姿势的时候,门开了,鲁所长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招呼金高:“你,王东,刘长春,许建军,臭……季小波,出来。”金高纳闷地问:“鲁所,我们这些人不是一起走?”鲁所长点了点头:“你们几个先走,去北墅劳动改造。后面的几个去潍北。”金高回头冲我和天顺一笑:“好嘛,刚热乎了几天就‘散席’了,”走过来抱了抱一脸茫然的天顺,又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兄弟,好好混,以后回社会咱哥儿几个闯一番大事业,”瞪一眼如释重负的牟乃伟,一咬牙,“木乃伊你给我听好了,是狼就吃R,是狗你得吃屎。如果让我知道你对我这两个兄弟有什么不敬,我让你一辈子吃屎!”

    这话让我有些不爽,感觉我是在他的羽翼之下生活。我是狼啊……我骨子里没有做狗的潜质,我绝对是狼!可是他的话确实让我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好抱他一把,讪笑道:“金哥放心走吧,兄弟是个吃R的。”说完,心里小小地别扭了一下,吃个J巴R啊,在这里是做不成狼的,除非我原本是一只虎,尽管暂时没了虎威,可是做只狼还是有这个资格的,可我哪里曾经“虎”过?狼不好做,狗又不想做,那么我就暂时先做一只狐狸吧,最好是跟在老虎后面的那种,我蔫蔫地想。

    金高推开我,反着手贴了贴牟乃伟的腮帮子:“我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牟乃伟的脸涨得通红,像抹了过量的胭脂:“记住了金哥,我吃屎,我是狗。”

    金高扬了扬下巴,抱着铺盖走到门口,回头冲王东一笑:“王师傅,咱们先走一步?”

    王东没娘的孩子一般走到门口,迟疑着又倒了回来,鲁所长在外面催促,他顿一下又走,走到门口又倒退回来,醉汉跳踢踏舞一般。我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肩膀,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就那么傻笑着看他。臭虫在外面冲我锄地似的挥了一下手:“宽哥,东哥是个娘们儿,你跟他罗嗦什么?”我打个激灵,猛地推了王东一把:“走吧,好好跟着金哥混,别担心我。”王东一扭头,花旦似的摆出门去,一声“后会有期”被他嚷得像唱戏v咣当一声关了,天顺长叹一声“苦哇”,呱唧躺到了地板上。一直被我怀疑为“怪*”的那个兄弟哼了一声,冷冷地冒了一句:“感情,这就叫做感情啊,杀人不眨眼的感情。”

    “伙计,你哪儿的?”牟乃伟瞥一眼门口,卸了重灯的吐一口气,斜着眼睛问“怪*”。

    “我认识你哥。”那伙计不理牟乃伟,沉声对我说,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个“单飞”,这里没人认识。

    “大哥哪儿的?”我这话像是替牟乃伟问的。

    “跟你们家住得不远,下街前面大马路那边,”这伙计说话不紧不慢,很有“抻头”的样子,“我叫蒯斌。”

    这个名字很不熟悉,人也不起眼,个子不超过一米七,又黑又瘦,属于丢进人堆得扒拉半天才能找出来的主儿。加上性格有些怪,我的心里有些不重视,笑笑说:“哦,是斌哥啊,判了几年?”蒯斌说:“七年,喝酒了,打在一个‘茬子’上,伤害。”牟乃伟似乎对蒯斌刚才对他的怠慢有些不满,嘭地一拳捣在墙上:“妈*的,整个一个装*犯!”蒯斌不看他,摸着自己的铺盖自言自语:“人生其实就是这样,就像撒N似的,一不小心就撒歪了,裤子也沾了,鞋也沾了,这事儿没解。”

    这家伙说话有点儿意思,我正想跟他聊上几句,门又开了,鲁所长冲里面一挥手:“全体出号!”

    我们早就等不及了,闻声,呼啦一下挤出门来。

    鲁所长指着旁边站着的一个清瘦警察说:“这位是潍北农场的方队长,大家可以跟着他走。”

    绕过两道走廊,我们来到了刚进来时的那个值班室,排成一溜贴墙根蹲下了。

    交接完毕,我们被几只手铐连成一串往外走,看守所的大门口阳光灿烂,晃得我几乎变成了瞎子。

    下街往事第二部

    第一章 看木乃伊玩心理战

    外面的梧桐树下团一辆看样子像是租来的大客车,三个武警端着枪站在车下,阳光洒在他们的头顶。

    方队长让我们排成一行站在大客车旁边,目光冷峻地扫了大家一眼:“哪位叫牟乃伟?”

    牟乃伟应声站了出来:“报告政府,犯人就是牟乃伟!”

    方队长点了点头:“听说你是‘三进宫’了,以前改造也不错,要做个表率。带队上车。”

    “好嘛,我还以为他是个雏子呢,”左手跟我连在一起的天顺边上车边嘟囔,“原来这是个油子……真他妈的会装啊。大宽,以后咱们可得仔细了,这种怪*属狗的,咬住个屎橛子就不松口。”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牟乃伟这个人很不一般,属于能屈能伸的主儿,笑道:“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啊,谁是屎橛子?”“咱们俩啊,”天顺撞开跟他抢座位的一个伙计,把我往前一让,“我打过他,你也打过他,他会记仇的。”我怏怏地坐下了:“那咱们也不应该是屎橛子……”心里一憋屈,不说话了。

    早饭是在车上吃的,一人三个大面包。大客车在沉闷的吃饭声中驶出了看守所,阳光一下子就没了。

    牟乃伟吃饭很快,大家还在翻着白眼儿干咽面包的时候,他已经在用唾沫咕唧咕唧地漱口了。

    天顺瞥他一眼,吐了嘴里的面包,轻声说:“看见他看咱们的眼神了吧?在肚子里磨牙呢。”

    我没有看牟乃伟,我实在是瞧不起他,有什么呀,一砸就窜稀的主儿。

    “大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顺用肩膀扛我一下,皱着眉头说,“你还别小瞧了他,这种怪*是很有道行的。要不金高临走的时候能放出那样的话来?其实那句话没用,怪*这种动物是看不了那么远的,就着馊蛤蜊喝散啤,先舒坦了再说,他还管后来拉不拉肚子?我怀疑这个混蛋去了劳改队会跟咱哥们儿没完。这样,一下队咱哥儿俩就砸他一家伙,一炮沉底,坚决不能让他扎出翅膀来。”我说:“看情况再说吧。我估计他不会那么傻,一下队就跟咱哥们儿玩硬的。只要他先不惹咱们,让他表现,表现够了再给他出‘效果’。”天顺哼了一声:“那就晚了。你想,咱们不想让他扎翅膀,他会让咱们扎翅膀?在看守所让咱哥儿几个‘挺’他那一家伙,他明白跟咱哥们儿不敢来硬的,肯定会靠拢政府,一旦当了官儿,翅膀就硬了。”

    “哟呵,哥儿俩是在说我吧?”牟乃伟咕咚一声咽了唾沫,冲我们这边哈哈一笑。

    “不许随便说话!”方队长猛地拍了一下车厢。

    “报告政府,我没有说话,”牟乃伟毕恭毕敬地哈了一下腰,“我在制止他们说话呢。”

    “瞧见了吧?这就开始了。”天顺漠然把脸转向了窗外。

    顺着天顺的目光,我发现大客车已经驶出了市区。过了一条小河,眼前的光景开始熟悉,我赫然看见了灰蒙蒙的一片平房中出现一抹黄色。黄色越来越清晰……小黄楼!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杨波的影子不停地在我的眼前晃动。杨波回家了没有?她现在在家里干什么呢?她是不是知道我在这个车上,她是否知道我一直在想她?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外面的光景了,此刻的小黄楼在我的眼里是那么的高大,就像一座宫殿。杨波,你在哪里?你打开窗户看我一眼啊……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胸口憋得像要爆炸。那扇熟悉的窗户紧闭着,我有些纳闷,大热天的,关的哪门子窗啊,家里没人?

    长河流着岁月,

    秋风扫落叶,

    听大雁悲鸣,

    又是一年过,

    我思念远方的亲人,

    不知何时才能回家里,

    妈妈在盼儿回家……

    一个一直被我们称做“驴四儿”的长脸汉子在轻声唱歌,唱着唱着竟然啜泣起来。牟乃伟偷眼看了看方队长,貌似无意地嘟囔了一句:“唱得真好。”我知道这小子在玩邪的,见方队长没有理睬,我笑道:“唱得不错,嗓子比驴强。”牟乃伟见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跟着哼唧了一声:“强个P,还没我放P好听呢,”突然提高了声音,“政府,前年我在第二育新学校服刑的时候学过劳改歌,要不我给大家唱一唱?大家心里都有压力呢,这样对今后的改造没什么好处。”方队长脾气不错,笑着点了点头:“你唱,活跃活跃气氛。”牟乃伟张口就来:“告别了昨夜的黑暗彷徨,迎着那朝霞纵情歌唱,党的阳光把我们照亮,我们的明天充满希望!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们的明天呀充满希望!我们用劳动医治创伤,我们用汗水浇灌理想,温暖的春风在心头荡漾……”“加强改造,重塑自我!”驴四儿突然横着脖子喊了一声口号,我这才醒悟到,原来这也是个“老犯儿”,还不知道是几“进宫”了呢。驴四儿的脑子有些不跟趟,在看守所我们一直拿他当街上游荡的傻子对待,没想到这种人也有些让我始料不及的历史。以前他说他喜欢“近枣儿”(土话,性J),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这小子没准儿三番五次地为“近枣儿”进来串几年门呢。方队长突然光火:“不许大声喧哗!”牟乃伟紧跟了一句:“都给我关了!”

    我怏怏地瞥了一眼窗外,八厂工地的影子在车窗外一晃而过,悲伤的感觉铺天盖地,洪水一样淌过我的身体。

    悲伤过后,我的脑子忽然有些乱,来顺,金龙,钢子,绑架,杨波,沙子上的P股窝儿……大脑一时缺氧。

    我打个激灵,冲正在眯着眼睛看牟乃伟的天顺一笑:“哈,我在这儿跟一个姑娘研究过江湖义气。”

    天顺收回目光,纳闷道:“你跟一个女人谈的什么江湖义气?”

    我说:“你不懂,这是我谈恋爱的一种手段。”说完,下身竟莫名地有些发硬。

    驴四儿忽悠一下将他驴一般长的脸凑了过来:“大哥,你也爱好这一口儿?”见我别过脸去不搭理他,他急了,声音登时变成了驴,“这事儿我懂行!不骗你,这是真的,在外面的时候,我三天不碰女人就腰疼'办法,我就‘撸管儿’,开头还出来点儿汤汤水水的,到最后出来的玩意儿就跟放P一样,顶多也就算是一缕白烟儿……唉,啥也不说了,不知道这次出去,娘胎里带来的这点儿手艺还会不会了。”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倒胃口,立马影响了情绪,下身随即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样。

    方队长好象听见了刚才驴四儿在说什么,一瞪牟乃伟:“记得上车前我告戒过你的话没有?”

    牟乃伟应声而起,手腕上的铐子带得身边的几个人一趔趄。

    驴四儿在牟乃伟的咆哮声里倒地,又醉汉似的爬起来,惊鼠一般蜷回了座位,牟乃伟打虎英雄一样立在过道上。

    天顺垂着脑袋哼了一声:“这是做给咱哥们儿看的呢,怪*。”一看正斜着眼睛看他的蒯斌,笑道,“不是说你。”

    蒯斌垂下眼皮,软软地一摇头:“知道。玩儿的就是心理战啊,谁先崩拉先出局。”

    下车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空气依旧闷热,人像是被倒扣在一口锅里。这里离我想象中的监狱有着天壤之别,没有想象中的高墙,是一个部队营房那样的大院子,只是围墙上的电网让我感觉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监狱。从我站的地方往东看,那里是一排排的平房,类似学校里的教室,又有些职工宿舍的感觉。往西看,看不到头,依稀觉得尽头有淡黄色的庄稼随风摇荡。一队身穿灰色囚服的犯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往这边走来,靠近了,铺天盖地响了一阵口号——积极改造,前途光明!

    方队长指挥一个跑过来的警察给我们卸了手铐,示意我们几个靠到另外一群看上去也是“新犯儿”的人那边,让大家呈一溜长蛇蹲下,清清嗓子说:“你们都是来自不同的地区,刚才我清查了一下,正好三十个人,够一个组了。请大家不要紧张,不要以为来了监狱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我正告大家,既然你们犯了罪,就应该正确面对!监狱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正确地执行刑罚。惩罚是必须的,但预防和减少犯罪才是监狱存在的最终目的。”见大家都没有紧张的表情,方队长的语调舒缓下来,嘴角挂了一丝笑意,“首先大家都是人,其次才是罪犯。你们往往是因为自身存在着各种无法克服的弱点,在邪欲面前没有把握好自己,才触犯了法律,但你们不用自卑,服刑没有什么不好,服刑本身就是一个改造自我的过程……虽然你们曾经误入歧途,但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啊,只要你们还有未泯的良知,还有美好的追求,并且相信自己,相信政府,就一定会有机会拥抱明天,为家庭,为社会,做出辉煌的贡献!在看守所大家一起上了跨入监狱大门的第一课,从思想上已经做好了改造的准备。从今天开始,大家就要参加劳动,为将来重新做人做好准备。掌握必要的劳动技能,也是立足社会的本钱嘛。我知道大家大部分都是城市人,农活儿干不顺手,鉴于此,经支队领导研究,你们将被分配到机动组,也就是说……”

    讲了一大通,我明白了,我们这批一起来的犯人暂时不种庄稼,去三里之外的黄河大坝下面挖淤泥。

    宣读了一番监规纪律,方队长招呼大家进了临近的一间房子。

    我估计得还真是没错,这间房子还真像一个职工宿舍,只是没有单人床,是一个东西两头的大通铺。

    天顺拉我一把,刚想占据东头靠墙的最佳位置,方队长咳嗽了一声:“大家不要拥挤,一切听从组长安排。”

    我以为方队长说的组长是另外一群人里的,转着脑袋到处看。牟乃伟矜持地咳嗽一声,站到方队长面前,一哈腰:“方队,有事儿你先忙,我给大家安排好铺位再跟你汇报。”方队长没动:“我看着你安排。”牟乃伟又哈腰:“多谢政府信任!”转过身来,脸色立马由绵羊变成了老虎,一指天顺,“你,西墙第一个!”哈,我在心里笑了一下,天顺惨啦,那是个风口,正对着门,夏天还好,冬天不杀了他也得整出个“吊线疯”来。天顺磨蹭一下,嘿嘿笑了:“老木真照顾我,那儿凉快。”牟乃伟不看他,继续分配铺位。我被分配在中间的位置,紧靠着驴四儿。我明白,这是把我跟天顺隔开,玩各个击破啊。

    我这里刚吐出一口浊气,蒯斌耷拉着脸过来了:“兄弟让一让,我在你右边。”

    呵,我惨了,左边一个膘子,右边一个怪*,不把我传染成二百五也得弄成半个神经病。

    分配完了铺位,方队长很满意,冲牟乃伟一偏头:“跟我来。”

    见方队长出去,大伙儿嗷地一声乱了营,滚到各自的铺位上打起了滚。

    我想过去跟天顺说几句话,见他黑着脸在跟墙角较劲,自觉没趣,怏怏地躺下了。

    蒯斌取一个老僧打坐的姿势坐在自己的铺盖上,眼色Y沉地盯着门口,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欠了他四两挂面。

    不大一会儿,牟乃伟一脸官相地背着手回来了:“老少爷们儿听好了,今天休息,明天出工!”

    脑子里放电影似的过着那些往事,我没有心思去琢磨他,长叹一声闭了眼睛。

    我听见旁边一个人对驴四儿说,我们这个中队属于五大队的尖子中队,专管往地里送粪,挖大粪技术堪称一流。

    蒯斌蔫头蔫脑地在一旁嘟囔,全国劳模时传祥同志就是个挖大粪的,收到毛主席接见了呢,他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驴四儿支着鼻孔接了一句:“吃得不好,拉出来的屎也不臭,糊弄庄稼嘛。”

    “妈的,我真搞不明白,政府怎么会让这个怪*当组长呢?”蹲在门口吃饭的时候,天顺忿忿地嘟囔道。

    “没听说嘛,人家是‘三进宫’,有经验。”我说。

    “C他二大爷的,合着累犯还光荣了?”天顺的脸黑成了鞋底子。

    “你还是别发牢S了,暂时忍着吧。”我的心思不在这里,我一直在想我爸爸和我妈,还有我哥和来顺,林宝宝和杨波的影子也不时在我的眼前晃,我爷爷的“近你妈”声偶尔撞我的耳朵,金龙的大猩猩脸也一个劲地往我的眼前凑……天顺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窝头:“你能忍我不能忍,砸,砸这个怪*!大宽我告诉你,惹不起躲得起这句话在监狱里行不通,忍,不是办法!所有事情都得自己扛,心不能软。我想好了,我不能眼看着这个怪*在我的眼前晃悠,今天我就修理他!大不了关禁闭,上‘严管’,有他妈什么呀,不就两年嘛,两年以后我在外面等着他,一出门我废了这个怪*!”我瞅一眼远远地在跟几个外地伙计低语的牟乃伟,小声说:“你不觉得不值当的?如果你真想砸他,多少也拉几个兄弟调一下‘口子’啊。”

    “在这里别指望那些孙子,”天顺的眼睛泛出了狼那样的光,“要玩就玩拿血管的,让孙子们都知道我是爷爷!”

    “哈,”我讪讪地笑了,“天顺,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这样啊,脑子进水了?”

    “你不懂。看守所跟劳改队不一样,看守所玩的是‘闪头’,这里玩的是一个长久……”

    “我不明白,”脑子里忽悠着那些熟悉的影子,我胡乱一笑,“你还是听我的吧。”

    “找人帮我?C,这里的人都是狗,眼里只有骨头,给骨头的是好人,不给的就是混蛋,我没有骨头给他们。”

    “那好,我帮你,”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变紫了的脸,我把心一横,“什么时候开砸?你说。”

    “这就开砸!”天顺忽地站了起来,手里的窝头被他捏得屎一样从指缝里筛出来。

    我明白这样做不行,这就跟迎着车轮钻的狗一样傻,我不想就这样毁了自己,我知道自己的刑期不可以跟天顺比,他很快就能出去,我呢?我还有将近六年呢……正思考着怎样设计一个合理的出手理由,方队长捧着几条烟笑呵呵地过来了。牟乃伟迎上去跟方队长说了几句什么,拎着一条烟走到我身边,把烟往我的手里一杵:“张宽,我跟咱们那边过来的兄弟不太熟悉,你给大家发发,”瞥一眼蹲在那里的天顺,语气舒缓下来,“兄弟你是个明白人,别的我就不说了,这是劳改队,不是看守所,干什么事情要过过脑子。刚才我跟政府提了,以后你当咱们组的记录员,这是‘一长四员’里的第一员,有苗头积极改造的犯人才能担任这样的职务呢△白你哥的意思了?别听别人挑拨离间,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你会知道的。”

    这一阵“哥”把我弄得十分不爽,C你妈,你是谁的“哥”?我是你爷爷!

    我知道他这是在给我们制造矛盾,明处是在帮我,实际是想离间我跟天顺的关系,拉倒吧你,爷们儿不傻。

    我接过烟,没有说话,我不想让天顺误会,我宁肯得罪一百个“木乃伊”也不想让一个自家兄弟难受。

    牟乃伟似乎觉察到了我在想些什么,大度地一摇手:“还是政府好啊,啥都不说,先给大家发烟抽。”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天顺的身子一动,连忙按住了他:“就是就是,政府慈悲。”

    一个年轻队长抱着一捆灰色的劳改服过来了,牟乃伟连忙接住,回头一笑:“政府慈悲啊,发服装了。”

    等牟乃伟走远,我边安抚着天顺,边换上了劳改服,感觉自己一下子牛了起来,咱也是国家的人了,穿制服呢。尽管这制服有些老土,但很阳刚,小时候在电影《小兵张嘎》里见到张嘎穿过这种前后两扇,中间用布条连着的类似汗衫的服装,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天顺高唱一声C,气势汹汹地把旧汗衫砸在地上,解开皮带,将囚服扎在腰里,一时显得气宇轩昂。

    第二章 天顺怒打牟乃伟

    在外面抽了一阵烟,方队长招呼大家进了监舍,先是给大家每人发了一张锨和一把镐头,嘱咐大家注意劳动安全,不要乱闯警戒区域,然后罗嗦了几句关于好好改造的话,最后总结道:“从今天开始,大家就算是真正踏上劳动改造的路程了。大家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不要想家,我已经跟你们每个人的家里联系过了,很快你们的家人就会来接见你们。你们可以给家里写信,告诉家里自己的情况,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让他们带来,只要不违反这里的规定,生活必需品都可以带进来。”

    我终于可以见到我爸爸和我妈了?心忽然有些茫然,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对管理员说我的家里没有人了,好长时间没有家里的音信,自己恍惚也感觉家里真的没人了,现在看来我家里的人冷不丁又“复活”了,因为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我爸和我妈早晚得知道他们的儿子去了哪里←们来了我该怎样跟他们解释前面发生的事情呢?对他们说,我原本就是一个杂碎?我爸爸会说,你连杂碎都不如,杂碎也有父母,如果你是因为父母变成杂碎的还好,可你不是为了父母。我真的不想让我爸和我妈来这里看我,我讨厌自己,讨厌自己做过的一切事情,现在我连拿镜子看一下自己都觉得恶心。

    方队长嘱咐几句大家要遵守监规纪律,对牟乃伟说声“安排大家学习”,转身走了。

    牟乃伟颠着P股跟在方队长后面关了门,回头冲我一点头:“张宽,招呼大家学习。”口气跟方队长有些类似。

    我强忍着受辱后的愤怒,微笑着摊了摊手:“牟组,怎么学,学什么,我不知道啊。”

    牟乃伟一怔:“谈谈自己的犯罪根源啊,这么笨。”鼻孔一支,顺路带出两缕青烟。

    天顺在扑通扑通地整理他的铺位,我感觉他就像一个便秘患者,因为受憋而变得异常焦躁,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感觉很不一样。我断定他是不想跟牟乃伟同在一个屋檐下了,刚想发S个飞眼安慰安慰他,牟乃伟又发话了:“明白了就赶紧开始。”

    “你不是犯人是吧?”天顺倚到自己的铺盖上,瞪着牟乃伟,口气软软地说了一句,昏黄的灯光照得他那张扁脸蓝幽幽的,看上去有种Y冷的感觉。我的心一紧,这就开始了?隔得远,我没法拧他的胳膊或者大腿,只好用一只手遮挡着半边脸,冲他一个劲地瞪眼。我以为牟乃伟会因为天顺的这句话大光其火,然后冲过去找他理论。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装做没有听见似的,轻咳一声,悠然说道:“老少爷们儿不要误会我,我也是在执行政府的指令。现在大家都是国家的罪人了,来到这里就是要为自己以前犯下的罪行接受惩罚,不挖一挖自己的犯罪根源怎么可以?”这些话说得很有水准,跟方队长的话有一拼,我刚佩服了一下,他后面的话就变成了窜稀放P,“命苦不能怨社会!谁让咱们不听嚷嚷的?有些人别以为自己在社会上混帐过就当成资本了,没用!这本身就是个不讲理的地方,讲理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他妈是因为讲理进来的?”

    我看见天顺的鼻孔在一点一点地张大,脖子硬挺,怒视着牟乃伟,眼眶几乎快要箍不住眼珠子了。

    不行,我必须制止他“重新犯罪”!我知道天顺的力量,他要是一出手,牟乃伟就变成一滩烂泥了。

    我刚要过去跟天顺说上几句,蒯斌拉我一下,蔫蔫地说:“心理战,心理战啊。”

    我冷静下来,是啊,牟乃伟这是在故意激怒天顺,如果我说不好,没准儿起了反作用。我坐下不动了,心想,天顺,你可千万要挺住,起码要挺到他咧咧出几句违背政府意愿的话来再出手,那样大家都有话可说了。牟乃伟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摇晃一下脑袋,冲我微微一笑,猛地仰起脖子,高声唱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这样红呀……”“被你老婆的*血给染的。”这话从驴四儿的嘴里说出来,大家一愣,旋即笑炸了营。“哎,红得好象,红得好象燃烧的火,”牟乃伟瞟我们这边一眼,以为自己的歌声起了喜剧效果,裂帛般喉出一声结尾,“它是用了青春的血Y来浇灌!”

    满以为大家会继续笑,可是牟乃伟失望了,大家像打鸣的公J突然被人捏住了嗉子似的没了声息。

    看来满屋子的兄弟都不太喜欢他,我瞥一眼还在反着眼皮看牟乃伟的天顺一眼,心中轻松了许多。

    牟乃伟张张嘴,还想继续往下唱,似乎是忘词了,卡壳般“呕”了一声。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嘛……牟乃伟的形象瞬间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一只苍蝇,还是被拍过的那种。

    牟乃伟“呕”出这一声来,似乎觉察到自己的造型玩得有些失败,猛回头,大吼一声:“还都别跟我装*!老子三进三出劳改场所,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狗*嘎杂子没碰到过?谁他妈的再跟我装,老子让他生得伟大,活得憋屈!”蒯斌死了没埋似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崩溃了,崩溃了,素质,素质啊。”就在我刚想笑一声的时候,一只板凳横空砸向了牟乃伟。牟乃伟下意识地抬手一档,凳子斜飞过来,凳子角噗地撞进了驴四儿大张着的嘴巴,驴四儿仰面躺倒,大练仰泳。

    天顺终于还是开始了!尽管他选的这个时机还算不错,但总归是有些急噪……我这里正慌着,眼前有个高大的影子一闪,我看见天顺大鸟一般飞过来,左手在正发着懵的牟乃伟眼前一晃,右手跟着一个凶猛的下勾拳直接掏在他的小腹上,几乎同时,一只大脚跟着上来了,正好蹬在牟乃伟的脖颈上,牟乃伟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倒在了刚刚站起来的我怀里,我毫不客气地拧转他的身子,往前猛力一推,正迎上天顺的第二脚!牟乃伟当即木桩一般平着倒在了正在满地划拉草的驴四儿身上。天顺没有停止动作,跳过去,一脚把他从驴四儿的身上掀下来,上去又是一通乱跺。牟乃伟起初还想挣扎着爬起来,接二连三的几脚下来,他一下子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吐出一句“哥们儿打死我吧”,随即软成了一条蛇,任凭天顺踢打。

    “妈的,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天顺停止踢打,吐一口痰,转身回了铺位。

    “是啊,为什么这样红?”蒯斌怪声怪气地跟了一句,好象大家都知道为什么红了,就瞒着他一个人似的。

    “被人打红的……”牟乃伟坐起来又横躺下了,无赖相一下子显露出来。

    “三十六路地趟功,绝对三十六路地趟功!”驴四儿的嘴巴扎在尘土里,还不忘帮他做个总结。

    门口有人影一晃,我连忙嘘了一声,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家都看见了吧?刚才老牟说反动话,天顺才动手打他的。”

    驴四儿说声“说反动话才挨打”,撅着P股趴上了凳子,粘满泥土的嘴唇鼓起老高,就像在下边掖了半截香肠。

    门咣地一声被踢开了,方队长威严地站在了门口:“齐天顺,出来!禁闭一个月,调离本中队。”

    天顺早有预料似的站起来,抱着自己的铺盖走到门口,回头冲我一笑:“大宽,我先走了。”

    我一时无话,默默地冲他点了点头,心中的空虚一浪接着一浪,汹涌蛮横地扑来……好兄弟就这么分手了?

    方队长让出天顺,用一根手指一横正要说话的牟乃伟:“闭嘴!我都看见了,你,撤消组长职务,面壁反省。”

    牟乃伟抬起肿成猪八戒的脸,眼泪汪汪地望着方队长,半跪在地上,一撇嘴,居然娘们儿似的抽泣起来。

    方队长押着天顺走了,夜深了。我知道,远方的下街灯火明灭,往事渐行渐远,未来依然模糊。

    第三章 蒯斌原来是大哥

    夏天很快过去,秋天仿佛就在刹那间到来了。劳改生活枯燥又烦闷,度日如年这个词用在这里是再恰当不过了。大坝下的淤泥挖完了,挖出来的淤泥倒在一个水库样的大池子里,池子里全是沤烂了的草和麻杆,淤泥盖在上面等到来年开春就是上好的肥料。挖完了淤泥,我们机动组就“转业”了,三个人一小组,发一辆手推车,往田地里送粪。碰上坚硬一些的路面就一个人推车,到了地头,就变成了一个人推两个人拉,不时喊上几声号子“嗨哟嗨哟用力拉,用呀么用力拉”,样子很滑稽,让我时常想起一首歌:“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那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好在干活儿的地方是田野,田野里有许多好玩儿的东西,比如蚂蚱啦,蝴蝶啦,蝼蛄啦,甚至还有把蚯蚓装在瓶子里看它们纠缠在一起往玻璃上钻的。我觉得这些蚯蚓很有意思,它们也许喜欢阳光,尽管他们习惯生活在黑暗的泥土下面。我看着它们挣脱纠缠,蠕动着钻玻璃,好象是因为外面的阳光在吸引着它们,它们要冲出去接受阳光的爱抚。哈,你们这些膘子,出去有什么好处?一会儿就晒爆了你们……但我不得不佩服他们对冲出牢笼的执著,它们是那么的努力,不屈不挠,前仆后继地迎着不可能冲破的玻璃,奋力往外钻☆有趣的是蛐蛐,它们刚被抓进罐子的时候也愤怒,绕着罐壁不停地转,转着转着就瘪了气,它们聪明,知道在里面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只好抖动薄薄的翅膀唱歌,唱得好可以得到一小块蚯蚓尸体。

    我不太会辨别蛐蛐的好坏,经偿一些个头大的跟人家个头小的赌。我以为个头大的才是真正的角斗士,其实不然,个头大的都傻,尤其是一种被称做油葫芦的膘子虫儿,一上阵就跑,逃姿丑得要命,往往是跑不了几步就被人追上了,骑在脖子上啃了半个脑袋去。这样,我经常把自己的烟输掉,还没有脾气。驴四儿就比我懂门儿,他专抓一种叫做“掐地虎”的蛐蛐,貌不惊人,歌唱得也稀松,还时常有假唱嫌疑——别的蛐蛐在唱歌,它有模有样地哆嗦翅膀,就像著名怪*牟乃伟的德行一样,经常偷懒,他掌着车把,力气全是前面拉车的兄弟使。现在我们不喊他的名字了,直接把他跟古代埃及的某种古董联系上,木乃伊。木乃伊彻底“沉”了,混得连驴四儿都不如,一提天顺的名字他就得傻愣上半天,两只眼睛肚脐眼儿似的迷惘,就像刚死了娘的孩子。我们一般也不搭理他,除了他爹来接见,他提溜着东西回来,我喊一声“奉献喽”以外。

    我爸爸在我来这里一个月以后来看过我一次,他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抽烟,头发全被烟呛白了。

    我没有跟他辩白自己做过的事情,只是嘱咐他和我妈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出去我要好好孝顺老两口儿。

    我爸爸临走的时候说,你妈挺好的,你不要担心,来顺也听话,不感冒了,只是不会说话,怕生呢。

    我没敢提我哥,旁敲侧击地问林宝宝怎么样了?

    我爸爸说,她也挺好的,搬咱们家住去了,饭店不干了,在家看孩子,照顾你妈。

    饭店不干了?我估计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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