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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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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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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得阿朱低声笑道:“段公子困着哉。你解手好了。”阿

    碧忸怩道:“勿来事格。倘若我解到仔一半,段公子醒仔转来,

    耐末勿得了。”阿朱忍不住格的一声笑,忙伸手按住了嘴巴,

    低声道:“有啥勿得了?人人都要解手,唔啥希奇。”阿碧摇

    摇她身子,央求道:“好阿姊,你同我想个法子。”阿朱道:

    “我遮住你,你解手好了,段公子就算醒转仔,也看勿见。”阿

    碧道:“有声音格,拨俚听见仔,我……我……”阿朱笑道:

    “介末呒不法子哉。你解手解在身上好哩,段公子闻勿到。”阿

    碧道:“我勿来,有人在我面前,我解勿出。”阿朱道:“解勿

    出,介就正好。”阿碧急得要哭了出来,只道:“勿来事格,勿

    来事格。”

    阿朱突然又是格的一声笑,说道:“都是你勿好,你勿讲

    末,我倒也忘记脱哩,拨你讲三讲四,我也要解手哉。这里

    到王家舅太太府上,不过半九路,就划过去解手罢。”阿碧道:

    “王家舅太太不许我们上门,凶是凶得来,拨俚看见仔,

    定归要给我们几个耳光吃吃。”阿朱道:“勿要紧格。王家舅

    太太同老太太寻相骂,老太太都故世哉。我同你两个小丫头,

    呒啥事体得罪俚,做啥要请我们吃耳光?我们悄悄上岸去,解

    完仔手马上回来,舅太太哪能会晓得?”阿碧道:“倒勿错。”

    微一沉吟,说道:“格末等歇叫段公子也上岸去解手,否则……

    否则,俚急起上来,介末也尴尬。”

    阿朱轻笑道:“你就是会体贴人。小心公子晓得仔吃醋。”

    阿碧叹了口气,说道:“格种小事体,公子真勿会放在心上。

    我们两个小丫头,公子从来就勿曾放在心上。”阿朱道:“我

    要俚放在心上做啥?阿碧妹子,你也勿要一日到夜牵记公子,

    呒不用格。”阿碧轻叹一声,却不回答。阿朱拍拍她肩头,低

    声道:“你又想解手,又想公子,两桩事体想在一淘,实头好

    笑!”阿碧轻轻一笑,说道:“阿姊讲闲话,阿要唔轻头?”

    阿朱回到船头,提起木桨划船。两女划了一会,天色渐

    渐亮了。

    段誉内力浑厚,X道不能久闭,本来鸠摩智过得几个时

    辰便须补指,过了这些时候,只觉内息渐畅,被封住的几处

    X道慢慢松开。他伸个懒腰,坐起身来,说道:“睡了一大觉,

    倒叫两位姊姊辛苦了。有一事不便出口,两位莫怪,我……

    我要解手!”他想不如自己出口,免得两位姑娘为难。

    阿朱、阿碧两人同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阿朱笑道:“过

    去不远,便是我们一家姓王的亲戚家里,公子上岸去方便就

    是。”段誉道:“如此再好不过。”阿朱随即正色道:“不过王

    家太太脾气很古怪,不许陌生男人上门。公子一上岸,立刻

    就得回到船里来,我们别在这里惹上麻烦。”段誉道:“是,我

    理会得。”

    十二 从此醉

    小船转过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

    若云霞。段誉“啊”的一声低呼。

    阿朱道:“怎么啦?”段誉指着花树道:“这是我们大理的

    山茶花啊,怎么太湖之中,居然也种得有这种滇茶?”山茶花

    以云南所产者最为有名,世间称之为“滇茶”。阿朱道:“是

    么?这庄子叫做曼陀山庄,种满了山茶花。”段誉心道:“山

    茶花又名玉茗,另有个名字叫作曼陀罗花。此庄以曼陀为名,

    倒要看看有何名种。”

    阿朱扳动木桨,小船直向山茶花树驶去,到得岸边,一

    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不见房屋。段誉生长大

    理,山茶花是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异,心想:“此处山茶花

    虽多,似乎并无佳品,想来真正名种必是植于庄内。”

    阿朱将船靠在岸旁,微笑道:“段公子,我们进去一会儿,

    立刻就出来。”携着阿碧之手,正要跃上岸去,忽听得花林中

    脚步细碎,走出一个青衣小鬟来。

    那小鬟手中拿着一束花草,望见了阿朱、阿碧,快步奔

    近,脸上满是欢喜之色,说道:“阿朱、阿碧,你们好大胆子,

    又偷到这儿来啦。夫人说:‘两个小丫头的脸上都用刀划个十

    字,破了她们如花如玉的容貌。”

    阿朱笑道:“幽草阿姐,舅太太不在家么?”那小鬟幽草

    向段誉瞧了两眼,转头向阿朱、阿碧笑道:“夫人还说:‘两

    个小蹄子还带了陌生男人上曼陀山庄来,快把那人的两条腿

    都给砍了!’”她话没说完,已抿着嘴笑了起来。

    阿碧拍拍心口,说道:“幽草阿姐,勿要吓人啊!到底是

    真是假?”

    阿朱笑道:“阿碧,你勿要给俚吓,舅太太倘若在家,这

    丫头胆敢这样嘻皮笑脸么?幽草妹子,舅太太到哪儿去啦?”

    幽草笑道:“呸!你几岁?也配做我阿姊?你这小精灵,居然

    猜到夫人不在家。”轻轻叹了口气,道:“阿朱、阿碧两位妹

    子,好容易你们来到这里,我真想留你们住一两天。可是

    ……”说着摇了摇头。阿碧道:“我何尝不是想多同你做一会

    儿伴?幽草阿姊,几时你到我们庄上来,我三日三夜不困的

    陪你,阿好?”两女说着跃上岸去。阿碧在幽草耳边轻声说了

    几句。幽草嗤的一笑,向段誉望了一眼。阿碧登时满脸通红。

    幽草一手拉着阿朱,一手拉着阿碧,笑道:“进屋去罢。”阿

    碧转头道:“段公子,请你在这儿等一歇,我们去去就来。”

    段誉道:“好!”目送三个丫环手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走

    入了花林。

    他走上岸去,眼看四下无人,便在一株大树后解了手。在

    小船旁坐了一会,无聊起来,心想:“且去瞧瞧这里的曼陀罗

    花有何异种?”信步观赏,只见花林中除山茶外更无别样花卉,

    连最常见的牵牛花、月月红、蔷薇之类也是一朵都无。但所

    植山茶却均平平无奇,唯一好处只是得个“多”字。走出数

    十丈后,只见山茶品种渐多,偶尔也有一两本还算不错,却

    也栽种不得其法,心想:“这庄子枉自以‘曼陀’为名,却把

    佳种山茶给糟蹋了。”

    又想:“我得回去了,阿朱和阿碧回来不见了我,只怕心

    中着急。”转身没行得几步,暗叫一声:“糟糕!”他在花林中

    信步而行,所留神的只是茶花,忘了记忆路径,眼见小路东

    一条、西一条,不知哪一条才是来路,要回到小船停泊处却

    有点儿难了,心想:“先走到水边再说。”

    可是越走越觉不对,眼中山茶都是先前没见过的,正暗

    暗担心,忽听得左首林中有人说话,正是阿朱的声音。段誉

    大喜,心想:“我且在这里等她们一阵,待她们说完了话,就

    可一齐回去。”

    只听得阿朱说道:“公子身子很好,饭量也不错。这两个

    月中,他是在练丐帮的‘打狗棒法’,想来是要和丐帮中的人

    物较量较量。”段誉心想:“阿朱是在说慕容公子的事,我不

    该背后偷听旁人的说话,该当走远些好。可是又不能走得太

    远,否则她们说完了话我还不知道。”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一声叹息。

    霎时之间,段誉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心

    想:“这一声叹息如此好听,世上怎能有这样的声音?”只听

    得那声音轻轻问道:“他这次出门,是到哪里去?”段誉听得

    一声叹息,已然心神震动,待听到这两句说话,更是全身热

    血如沸,心中又酸又苦,说不出的羡慕和妒忌:“她问的明明

    是慕容公子。她对慕容公子这般关切,这般挂在心怀。慕容

    公子,你何幸而得此仙福?”

    只听阿朱道:“公子出门之时,说是要到洛阳去会会丐帮

    中的好手,邓大哥随同公子前去。姑娘放心好啦。”

    那女子悠悠的道:“丐帮‘打狗棒法’与‘降龙十八掌’

    两大神技,是丐帮的不传之秘。你们‘还施水阁’和我家

    ‘琅玉D’的藏谱拼凑起来,也只一些残缺不全的棒法、掌

    法。运功的心法却全然没有。你家公子可怎生练?”

    阿朱道:“公子说道,这‘打狗棒法’的心法既是人创的,

    他为什么就想不出?有了棒法,自己再想了心法加上去,那

    也不难。”

    段誉心想:“慕容公子这话倒也有理,想来他人既聪明,

    又是十分有志气。”

    却听那女子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就算能创得出,只

    怕也不是十年、八年的事,旦夕之间,又怎办得了?你们看

    到公子练棒法了么?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窒滞之处?”阿朱道:

    “公子这路棒法使得很快,从头至尾便如行云流水一般……”

    那女子“啊”的一声轻呼,道:“不好!他……他当真使得很

    快?”阿朱道:“是啊,有什么不对么?”那女子道:“自然不

    对。打狗棒法的心法我虽然不知,但从棒法中看来,有几路

    定是越慢越好,有几路却要忽快忽慢,快中有慢,慢中有快,

    那是确然无疑的,他……他一味抢快,跟丐帮中高手动上了

    手,只怕……只怕……你们……可有法子能带个信去给公子

    么?”

    阿朱“嗯”了一声,道:“公子落脚在哪里,我们就不知

    道了,也不知这时候是不是已跟丐帮中的长老们会过面?公

    子临走时说道,丐帮冤枉他害死了他们的马副帮主,他到洛

    阳去,为的是分说这回事,倒也不是要跟丐帮中人动手,否

    则他和邓大哥两个,终究是好汉敌不过人多。就只怕说不明

    白,双方言语失和……”

    阿碧问道:“姑娘,这打狗棒法使得快了,当真很不妥么?”

    那女子道:“自然不妥,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临去之时,

    为什么不来见我一趟?”说着轻轻顿足,显得又烦躁,又关切,

    语音却仍是娇柔动听。

    段誉听得大为奇怪,心想:“我在大理听人说到‘姑苏慕

    容’,无不既敬且畏。但听这位姑娘说来,似乎慕容公子的武

    艺,尚须由她指点指点。难道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竟有这么

    大的本领么?”一时想得出神,脑袋突然在一根树枝上一撞,

    禁不住“啊”的一声,急忙掩口,已是不及。

    那女子问道:“是谁?”

    段誉知道掩不住,便即咳嗽一声,在树丛后说道:“在下

    段誉,观赏贵庄玉茗,擅闯至此,伏乞恕罪。”

    那女子低声道:“阿朱,是你们同来的那位相公么?”阿

    朱忙道:“是的。姑娘莫去理他,我们这就去了。”那女子道:

    “慢着,我要写封书信,跟他说明白,要是不得已跟丐帮中人

    动手,千万别使打狗棒法,只用原来的武功便是。不能‘以

    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也没法子了。你们拿去设法交给他。”

    阿朱犹豫道:“这个……舅太太曾经说过……”

    那女子道:“怎么?你们只听夫人的话,不听我的话么?”

    言语中似乎微含怒气。阿朱忙道:“姑娘只要不让舅太太得知,

    婢子自然遵命。何况这于公子有益。”那女子道:“你们随我

    到书房中去取信罢。”阿朱仍是迟疑,勉勉强强的应了声:

    “是!”

    段誉自从听了那女子的一声叹息之后,此后越听越是着

    迷,听得她便要离去,这一去之后,只怕从此不能再见,那

    实是毕生的憾事,拚着受人责怪冒昧,务当见她一面,当下

    鼓起勇气说道:“阿碧姊姊,你在这里陪我,成不成?”说着

    从树丛后跨步出来。

    那女子听得他走了出来,惊噫一声,背转了身子。

    段誉一转过树丛,只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郎,脸朝

    着花树,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

    住。段誉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女郎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

    真非尘世中人,便深深一揖,说道:“在下段誉,拜见姑娘。”

    那女子左足在地下一顿,嗔道:“阿朱、阿碧,都是你们

    闹的,我不见外间不相干的男人。”说着便向前行,几个转折,

    身形便在山茶花丛中冉冉隐没。

    阿碧微微一笑,向段誉道:“段公子,这位姑娘脾气真大,

    咱们快些走罢。”阿朱也轻笑道:“多亏段公子来解围,否则

    王姑娘非要我们传递信柬不可,我姊妹这两条小命,就可有

    点儿危险了。”

    段誉莽莽撞撞的闯将出来,被那女子说了几句,心下老

    大没趣,只道阿朱和阿碧定要埋怨,不料她二人反有感激之

    意,倒非始料所及,只是见那女子人虽远去,似乎倩影犹在

    眼前,心下一阵惆怅,呆呆的瞧着她背影隐没处的花丛。

    阿碧轻轻扯扯他的袖子,段誉兀自不觉。阿朱笑道:“段

    公子,咱们走罢!”段誉全身跳了起来,一定神,才道:“是,

    是。咱们真要走了罢?”见阿朱、阿碧当先而行,只得跟在后

    面,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三人相偕回入小船。阿朱和阿碧提桨划了出去。段誉凝

    望岸上的茶花,心道:“我段誉若是无福,怎地让我听到这位

    姑娘的几声叹息、几句言语?又让我见到了她神仙般的体态?

    若说有福,怎么连她的一面也见不到?”眼见山茶花丛渐远,

    心下黯然。

    突然之间,阿朱“啊”的一声惊呼,说道:“舅太太……

    舅太太回来了。”

    段誉回过头来,只见湖面上一艘快船如飞驶来,转眼间

    便已到了近处。快船船头上彩色缤纷的绘满了花朵,驶得更

    近些时便看出也都是茶花。阿朱和阿碧站起身来,俯首低眉,

    神态极是恭敬。阿碧向段誉连打手势,要他也站起来。段誉

    微笑摇头,说道:“待主人出舱说话,我自当起身。男子汉大

    丈夫,也不必太过谦卑。”

    只听得快船中一个女子声音喝道:“哪一个男子胆敢擅到

    曼陀山庄来?岂不闻任何男子不请自来,均须斩断双足么?”

    那声音极具威严,可也颇为清脆动听。段誉朗声道:“在下段

    誉,避难途经宝庄,并非有意擅闯,谨此谢过。”那女子道:

    “你姓段?”语音中微带诧异。段誉道:“正是!”

    那女子道:“哼,阿朱、阿碧,是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慕

    容复这小子就是不学好,鬼鬼祟祟的专做歹事。”阿朱道:

    “启禀舅太太,婢子是受敌人追逐,路过曼陀山庄。我家公子

    出门去了,此事与我家公子的确绝无干系。”舱中女子冷笑道:

    “哼,花言巧语。别这么快就走了,跟我来。”阿朱、阿碧齐

    声应道:“是。”划着小船跟在快船之后。其实离曼陀山庄不

    远,片刻间两船先后靠岸。

    只听得环叮咚,快船中一对对的走出许多青衣女子,都

    是婢女打扮,手中各执长剑,霎时间白刃如霜,剑光映照花

    气,一直出来了九对女子。十八个女子排成两列,执剑腰间,

    斜向上指,一齐站定后,船中走出一个女子。

    段誉一见那女子的形貌,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噫,张

    口结舌,便如身在梦境,原来这女子身穿鹅黄绸衫,衣服装

    饰,竟似极了大理无量山山D的玉像。不过这女子是个中年

    美妇,四十岁不到年纪,D中玉像却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段

    誉一惊之下,再看那美妇的相貌时,见她比之D中玉像,眉

    目口鼻均无这等美艳无伦,年纪固然不同,脸上也颇有风霜

    岁月的痕迹,但依稀有五六分相似。阿朱和阿碧见他向王夫

    人目不转睛的呆看,实在无礼之极,心中都连珠价的叫苦,连

    打手势,叫他别看,可是段誉一双眼睛就盯住在王夫人脸上。

    那女子向他斜睨了一眼,冷冷的道:“此人如此无礼,待

    会先斩去他双足,再挖了眼睛,割了舌头。”一个婢女躬身应

    道:“是!”

    段誉心中一沉:“真的将我杀了,那也不过如此。但要斩

    了我双足,挖了眼睛,割了舌头,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这

    罪可受得大了。”他直到此时,心中才真有恐惧之意,回头向

    阿朱、阿碧望了一眼,只见她二人脸如死灰,呆若木J。

    王夫人上了岸后,舱中又走出两个青衣婢女,手中各持

    一条铁链,从舱中拖出两个男人来。两人都是双手给反绑了,

    垂头丧气。一人面目清秀,似是富贵子弟,另一个段誉竟然

    认得,是无量剑派中一名弟子,记得他名字叫作唐光雄。段

    誉大奇:“此人本来在大理啊,怎地给王夫人擒到了江南来?”

    只听王夫人向唐光雄道:“你明明是大理人,怎地抵赖不

    认?”唐光雄道:“我是云南人,我家乡在大宋境内,不属大

    理国。”王夫人道:“你家乡距大理国多远?”唐光雄道:“四

    百多里。”王夫人道:“不到五百里,也就算是大理国人。去

    活埋在曼陀花下,当作肥料。”唐光雄大叫:“我到底犯了什

    么事?你给说个明白,否则我死不瞑目。”王夫人冷笑道:

    “只要是大理国人,或者是姓段的,撞到了我便得活埋。你到

    苏州来干什么?既然来到苏州,怎地还是满嘴大理口音,在

    酒楼上大声嚷嚷的?你虽非大理国人,但与大理国邻近,那

    就一般办理。”

    段誉心道:“啊哈,你明明冲着我来啦。我也不用你问,

    直截了当的自己承认便是。”大声道:“我是大理国人,又是

    姓段的,你要活埋,乘早动手。”王夫人冷冷的道:“你早就

    报过名了,自称叫作段誉,哼,大理段家的人,可没这么容

    易便死。”

    她手一挥,一名婢女拉了唐光雄便走。唐光雄不知是被

    点了X道,还是受了重伤,竟无半点抗御之力,只是大叫:

    “天下没这个规矩,大理国几百万人,你杀得完么?”但见他

    被拉入了花林之中,渐行渐远,呼声渐轻。

    王夫人略略侧头,向那面目清秀的男子说道:“你怎么

    说?”那男子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哀求道:“家父在京

    中为官,膝下唯有我一个独子,但求夫人饶命。夫人有什么

    吩咐,家父定必允可。”王夫人冷冷的道:“你父亲是朝中大

    官,我不知道么?饶你性命,那也不难,你今日回去即刻将

    家中的结发妻子杀了,明天娶了你外面私下结识的苗姑娘,须

    得三书六礼,一应俱全。成不成?”那公子道:“这个……要

    杀我妻子,实在下不了手。明媒正娶苗姑娘,家父家母也决

    不能答允。这不是我……”王夫人道:“将他带去活埋了!”那

    牵着他的婢女应道:“是!”拖了铁链便走。那公子吓得浑身

    乱颤,说道:“我……我答允就是。”王夫人道:“小翠,你押

    送他回苏州城里,亲眼瞧着他杀了自己妻子,和苗姑娘拜堂

    成亲,这才回来。”小翠应道:“是!”拉着那公子,走向岸边

    泊着的一艘小船。

    那公子求道:“夫人开恩。拙荆和你无怨无仇,你又不识

    得苗姑娘,何必如此帮她,*我杀妻另娶?我……我又素来

    不识得你,从来……从来不敢得罪了你。”王夫人道:“你已

    有了妻子,就不该再去纠缠别的闺女,既然花言巧语的将人

    家骗上了,那就非得娶她为妻不可。这种事我不听见便罢,只

    要给我知道了,当然这么办理。你这事又不是第一桩,抱怨

    什么?小翠,你说这是第几桩了?”小翠道:“婢子在常熟、丹

    阳、无锡、嘉兴等地,一共办过七起,还有小兰、小诗她们

    也办过一些。”

    那公子听说惯例如此,只一叠声的叫苦。小翠扳动木桨,

    划着小船自行去了。

    段誉见这位王夫人行事不近情理之极,不由得目瞪口呆,

    全然傻了,心中所想到的只是“岂有此理”四个字,不知不

    觉之间,便顺口说了出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王夫人

    哼了一声,道:“天下更加岂有此理的事儿,还多着呢。”

    段誉又是失望,又是难过,那日在无量山石D中见了神

    仙姊姊的玉像,心中何等仰慕,眼前这人形貌与玉像着实相

    似,言行举止,却竟如妖魔鬼怪一般。

    他低了头呆呆出神,只见四个婢女走入船舱,捧了四盆

    花出来。段誉一见,不由得精神一振。四盆都是山茶,更是

    颇为难得的名种。普天下山茶花以大理居首,而镇南王府中

    名种不可胜数,更是大理之最,段誉从小就看惯了,暇时听

    府中十余名花匠谈论讲评,山茶的优劣习性自是烂熟于胸,那

    是不习而知,犹如农家子弟必辨菽麦、渔家子弟必识鱼虾一

    般。他在曼陀山庄中行走里许,未见真正了不起的佳品,早

    觉“曼陀山庄”四字未免名不副实,此刻见到这四盆山茶,暗

    暗点头,心道:“这才有点儿道理。”

    只听得王夫人道:“小茶,这四盆‘满月’山茶,得来不

    易,须得好好照料。”那叫做小茶的婢女应道:“是!”段誉听

    她这句话太也外行,嘿的一声冷笑。王夫人又道:“湖中风大,

    这四盆花在船舱里放了几天,不见日光,快拿到日头里晒晒,

    多上些肥料。”小茶又应道:“是!”段誉再也忍耐不住,放声

    大笑。

    王夫人听他笑得古怪,问道:“你笑什么?”段誉道:“我

    笑你不懂山茶,偏偏要种山茶。如此佳品竟落在你的手中,当

    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至。可惜,可惜,好生令人心疼。”

    王夫人怒道:“我不懂山茶,难道你就懂了?”突然心念一动:

    “且慢!他是大理人姓段,说不定倒真懂得山茶。”但兀自说

    得嘴硬:“本庄名叫曼陀山庄,庄内庄外都是曼陀罗花,你瞧

    长得何等茂盛烂漫?怎说我不懂山茶?”段誉微笑道:“庸脂

    俗粉,自然粗生粗长。这四盆白茶却是倾城之色,你这外行

    人要是能种得好,我就不姓段。”

    王夫人极爱茶花,不惜重资,到处去收购佳种,可是移

    植到曼陀山庄之后,竟没一本名贵茶花能欣欣向荣,往往长

    得一年半载,便即枯萎,要不然便奄奄一息。她常自为此烦

    恼,听得段誉的话后,不怒反喜,走上两步,问道:“我这四

    盆白茶有什么不同?要怎样才能种好?”段誉道:“你如向我

    请教,当有请教的礼数。倘若威*拷问,你先砍了我的双脚,

    再问不迟。”

    王夫人怒道:“要斩你双脚,又有什么难处?小诗,先去

    将他左足砍了。”那名叫小诗的婢女答应了一声,挺剑上前。

    阿碧急道:“舅太太,勿来事格,你倘若伤仔俚,这人倔强之

    极,宁死也不肯说了。”王夫人原意本在吓吓段誉,左手一举,

    小诗当即止步。

    段誉笑道:“你砍下我的双脚,去埋在这四本白茶之旁,

    当真是上佳的肥料,这些白茶就越开越大,说不定有海碗大

    小,哈哈,美啊,妙极,妙极!”

    王夫人心中本就这样想,但听他语气说的全是反语,一

    时倒说不出话来,怔了一怔,才道:“你胡吹什么?我这四本

    白茶,有什么名贵之处,你且说来听听。倘若说得对了,再

    礼待你不迟。”

    段誉道:“王夫人,你说这四本白茶都叫作‘满月’,压

    根儿就错了。你连花也不识,怎说得上懂花?其中一本叫作

    ‘红妆素裹’,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王夫人奇道:“‘抓

    破美人脸’?这名字怎地如此古怪?是哪一本?”

    段誉道:“你要请教在下,须得有礼才是。”

    王夫人倒给他弄得没有法子,但听他说这四株茶花居然

    各有一个特别名字,倒也十分欢喜,微笑道:“好!小诗,吩

    咐厨房在‘云锦楼’设宴,款待段公子。”小诗答应着去了。

    阿碧和阿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见段誉不但死里逃生,

    王夫人反而待以上宾之礼,真是喜出望外。

    先前押着唐光雄而去的那名婢女回报:“那大理人姓唐

    的,已埋在‘红霞楼’前的红花旁了。”段誉心中一寒。只见

    王夫人漫不在乎的点点头,说道:“段公子,请!”段誉道:

    “冒昧打扰,贤主人勿怪是幸。”王夫人道:“大贤光降,曼陀

    山庄蓬壁生辉。”两人客客气气的向前走去,全不似片刻之前

    段誉生死尚自系于一线。

    王夫人陪着段誉穿过花林,过石桥,穿小径,来到一座

    小楼之前。段誉见小楼檐下一块匾额,写着“云锦楼”三个

    墨绿篆字,楼下前后左右种的都是茶花。但这些茶花在大理

    都不过是三四流货色,和这精致的楼阁亭榭相比,未免不衬。

    王夫人却甚有得意之色,说道:“段公子,你大理茶花最

    多,但和我这里相比,只怕犹有不如。”段誉点头道:“这种

    茶花,我们大理人确是不种的。”王夫人笑吟吟的道:“是么?”

    段誉道:“大理就是寻常乡下人,也懂得种这些俗品茶花,未

    免太过不雅。”王夫人脸上变色,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

    这些茶花都是俗品?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

    段誉道:“夫人既不信,也只好由得你。”指着楼前一株

    五色斑斓的茶花,说道:“这一株,想来你是当作至宝了,嗯,

    这花旁的玉栏干,乃是真正的和阗美玉,很美,很美。”他啧

    啧称赏花旁的栏干,于花朵本身却不置一词,就如品评旁人

    书法,一味称赞墨色乌黑、纸张名贵一般。

    这株茶花有红有白、有紫有黄,花色极是繁富华丽,王

    夫人向来视作珍品,这时见段誉颇有不屑之意,登时眉头蹙

    起,眼中露出了杀气。段誉道:“请问夫人,此花在江南叫作

    什么名字?”王夫人气忿忿的道:“我们也没什么特别名称,就

    叫它五色茶花。”段誉微笑道:“我们大理人倒有一个名字,叫

    它作‘落第秀才’。”

    王夫人“呸”的一声,道:“这般难听,多半是你捏造出

    来的。这株花富丽堂皇,哪里像个落第秀才了?”段誉道:

    “夫人你倒数一数看,这株花的花朵共有几种颜色。”王夫人

    道:“我早数过了,至少也有十五六种。”段誉道:“一共是十

    七种颜色。大理有一种名种茶花,叫作‘十八学士’,那是天

    下的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

    全红,紫的便是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

    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夫人可曾见

    过?”王夫人怔怔的听着,摇头道:“天下竟有这种茶花!我

    听也没听过。”

    段誉道:“比之‘十八学士’次一等的,‘十三太保’是

    十三朵不同颜色的花生于一株,‘八仙过海’是八朵异色同株,

    ‘七仙女’是七朵,‘风尘三侠’是三朵,‘二乔’是一红一白

    的两朵。这些茶花必须纯色,若是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

    是下品了。”王夫人不由得悠然神往,抬起了头,轻轻自言自

    语:“怎么他从来不跟我说。”

    段誉又道:“‘八仙过海’中必须有深紫色和淡红的花各

    一朵,那是铁拐李和何仙姑,要是少了这两种颜色,虽然八

    花异色,也不能算‘八仙过海’,那叫作‘八宝妆’,也算是

    名种,但比‘八仙过海’差了一级。”王夫人道:“原来如此。”

    段誉又道:“再说‘风尘三侠’,也有正品和副品之分。凡

    是正品,三朵花中必须紫色者最大,那是虬髯客,白色者次

    之,那是李靖,红色者最娇艳而最小,那是红拂女。如果红

    花大过了紫花、白花,便属副品,身分就差得多了。”有言道

    是“如数家珍”,这些名种茶花原是段誉家中珍品,他说起来

    自是熟悉不过。王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叹道:“我连副品也没

    见过,还说什么正品。”

    段誉指着那株五色茶花道:“这一种茶花,论颜色,比十

    八学士少了一色,偏又是驳而不纯,开起来或迟或早,花朵

    又有大有小。它处处东施笑颦,学那十八学士,却总是不像,

    那不是个半瓶醋的酸丁么?因此我们叫它作‘落第秀才’。”王

    夫人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名字起得忒也尖酸

    刻薄,多半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

    到了这一步,王夫人于段誉之熟知茶花习性自是全然信

    服,当下引着他上得云锦楼来。段誉见楼上陈设富丽,一幅

    中堂绘的是孔雀开屏,两旁一幅木联,写的是:“漆叶云差密,

    茶花雪妒妍”。不久开上了酒筵,王夫人请段誉上座,自己坐

    在下首相陪。

    这酒筵中的菜肴,与阿朱、阿碧所请者大大不同。朱碧

    双鬟的菜肴以清淡雅致见长,于寻常事物之中别具匠心。这

    云锦楼的酒席却注重豪华珍异,什么熊掌、鱼翅,无一不是

    名贵之极。但段誉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什么珍奇的菜肴没

    吃过,反觉曼陀山庄的酒筵远不如琴韵小筑了。

    酒过三巡,王夫人问道:“大理段氏乃武林世家,公子却

    何以不习武功?”段誉道:“大理姓段者甚多,皇族宗室的贵

    胄子弟,方始习武,似晚生这等寻常百姓,都是不会武功的。”

    他想自己生死在人掌握之中,如此狼狈,决不能吐露身世真

    相,没的堕了伯父与父亲的威名。王夫人道:“公子是寻常百

    姓?”段誉道:“是。”王夫人道:“公子可识得几位姓段的皇

    室贵胄吗?”段誉一口回绝:“全然不识。”

    王夫人出神半晌,转过话题,说道:“适才得闻公子畅说

    茶花品种,令我茅塞顿开。我这次所得的四盆白茶,苏州城

    中花儿匠说叫做‘满月’,公子却说其一叫作‘红妆素裹’,另

    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不知如何分别,愿闻其详。”

    段誉道:“那本大白花而微有隐隐黑斑的,才叫作‘满

    月”,那些黑斑,便是月中的桂枝。那本白瓣上有两个橄榄核

    儿黑斑的,却叫作‘眼儿媚’。”王夫人喜道:“这名字取得好。”

    段誉又道:“白瓣而洒红斑的,叫作‘红妆素裹’。白瓣

    而有一抹绿晕、一丝红条的,叫作‘抓破美人脸’,但如红丝

    多了,却又不是‘抓破美人脸’了,那叫作‘倚栏娇’。夫人

    请想,凡是美人,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总

    不会自己梳妆时粗鲁弄损,也不会给人抓破,只有调弄鹦鹉

    之时,给鸟儿抓破一条血丝,却也是情理之常。因此花瓣这

    抹绿晕,是非有不可的,那就是绿毛鹦哥。倘若满脸都抓破

    了,这美人老是与人打架,还有什么美之可言?”

    王夫人本来听得不住点头,甚是欢喜,突然间脸色一沉,

    喝道:“大胆,你是讥刺于我么?”

    段誉吃了一惊,忙道:“不敢!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夫人?”

    王夫人怒道:“你听了谁的言语,捏造了这种鬼话,前来辱我?

    谁说一个女子学会了武功,就会不美?娴静温雅,又有什么

    好了?”段誉一怔,说道:“晚生所言,仅以常理猜度,会得

    武功的女子之中,原是有不少既美貌又端庄的。”不料这话在

    王夫人听来仍是大为刺耳,厉声道:“你说我不端庄吗?”

    段誉道:“端庄不端庄,夫人自知,晚生何敢妄言。只是

    *人杀妻另娶,这种行径,自非端人所为。”他说到后来,心

    头也有气了,不再有何顾忌。

    王夫人左手轻挥,在旁伺候的四名婢女一齐走上两步,躬

    身道:“是!”王夫人道:“押着这人下去,命他浇灌茶花。”四

    名婢女齐声应道:“是!”

    王夫人道:“段誉,你是大理人,又是姓段的,早就该死

    之极。现下死罪暂且寄下了,罚你在庄前庄后照料茶花,尤

    其今日取来这四盆白花,务须小心在意。我跟你说,这四盆

    白花倘若死了一株,便砍去你一只手,死了两株,砍去双手,

    四株齐死,你便四肢齐断。”段誉道:“倘若四株都活呢?”王

    夫人道:“四株种活之后,你再给我培养其他的名种茶花。什

    么十八学士、十三太保、八仙过海、七仙女、风尘三侠、二

    乔这些名种,每一种我都要几本。倘若办不到,我挖了你的

    眼珠。”

    段誉大声抗辩:“这些名种,便在大理也属罕见,在江南

    如何能轻易得到?每一种都有几本,哪还说得上什么名贵?你

    乘早将我杀了是正经。今天砍手,明天挖眼,我才不受这个

    罪呢。”王夫人叱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在我面前,胆敢如

    此放肆?押了下去!”

    四名婢女走上前来,两人抓住了他衣袖,一人抓住他胸

    口,另一人在他背上一推,五人拖拖拉拉的一齐下楼。这四

    名婢女都会武功,段誉在她们挟制之下,丝毫抗御不得,心

    中只是暗叫:“倒霉,倒霉!”

    四名婢女又拉又推,将他拥到一处花圃,一婢将一柄锄

    头塞在他手中,一婢取过一只浇花的木桶,说道:“你听夫人

    吩咐,乖乖的种花,还可活得性命。你这般冲撞夫人,不立

    刻活埋了你,算你是天大的造化。”另一名婢女道:“除了种

    花浇花之外,庄子中可不许乱闯乱走,你若闯进了禁地,那

    可是自己该死,谁也没法救你。”四婢十分郑重的嘱咐一阵,

    这才离去。段誉呆在当地,当真哭笑不得。

    在大理国中,他位份仅次于伯父保定帝和父亲镇南王,将

    来父亲继承皇位,他便是储君皇太子,岂知给人擒来到江南,

    要烧要杀,要砍去手足、挖了双眼,那还不算,这会儿却被

    人*着做起花匠来。虽然他生性随和,在大理皇宫和王府之

    中,也时时瞧着花匠修花剪草,锄地施肥,和他们谈谈说说,

    但在王子心中,自当花匠是卑微之人。

    幸好他天性活泼快乐,遇到逆境挫折,最多沮丧得一会

    儿,不久便高兴起来。自己譬解:“我在无量山玉D之中,已

    拜了那位神仙姊姊为师。这位王夫人和那神仙姐姐相貌好像,

    只不过年纪大些,我便当她是我师伯,有何不可?师长有命,

    弟子服其劳,本来应该的。何况莳花原是文人韵事,总比动

    刀抡枪的学武高雅得多了。至于比之给鸠摩智在慕容先生的

    墓前活活烧死,更是在这儿种花快活千倍万倍。只可惜这些

    茶花品种太差,要大理王子来亲手服侍,未免是大才小用、杀

    J用牛刀了。哈哈,你是牛刀吗?有何种花大才?”

    又想:“在曼陀山庄多耽些时候,总有机缘能见到那位身

    穿藕色衫子的姑娘一面,这叫做‘段誉种花,焉知非福!’”

    一想到祸福,便拔了一把草,心下默祷:“且看我几时能

    见到那位姑娘的面。”将这把草右手交左手,左手交右手的卜

    算,一卜之下,得了个艮上艮下的“艮”卦,心道:“‘艮其

    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这卦可灵得很哪,

    虽然不见,终究无咎。”

    再卜一次,得了个兑上坎下的“困”卦,暗暗叫苦:

    “‘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三年都见不到,真乃

    困之极矣。”转念又想:“三年见不到,第四年便见到了。来

    日方长,何困之有?”

    占卜不利,不敢再卜了,口中哼着小曲,负了锄头,信

    步而行,心道:“王夫人叫我种活那四盆白茶。这四盆花确是

    名种,须得找个十分优雅的处所种了起来,方得相衬。”一面

    走,一面打量四下景物,突然之间,哈哈哈的大声笑了出来,

    心道:“王夫人对茶花一窍不通,偏偏要在这里种茶花,居然

    又称这庄子为曼陀山庄。却全不知茶花喜Y不喜阳,种在阳

    光烈照之处,纵然不死,也难盛放,再大大的施上浓肥,什

    么名种都给她坑死了,可惜,可惜!好笑,好笑!”

    他避开阳光,只往树荫深处行去,转过一座小山,只听

    得溪水淙淙,左首一排绿竹,四下里甚是幽静。该地在山丘

    之Y,日光照S不到,王夫人只道不宜种花,因此上一株茶

    花也无。段誉大喜,说道:“这里最妙不过。”

    回到原地,将四盆白茶逐一搬到绿竹丛旁,打碎瓷盆,连

    着盆泥一起移植在地。他虽从未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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