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另一个扮作和尚到寺中来盗经。那真止清寸步不离方丈,自
是无人对他起疑。”
只听得止湛将止清如何探问铜镜秘密、自己如何不该随
口说了四字、止清如何假装出外方便、偷袭踢倒四僧,又如
何和自己动手、将自己打倒等情,一一说了。止湛讲述之时,
止渊等四僧不住附和,证实他的言语全无虚假。
玄慈方丈脸上神色一直不以为然,待止湛说完,缓缓问
道:“你瞧清楚了?确是止清无疑?”止湛和止渊等齐道:“禀
告方丈,我们和止清无冤无仇,怎敢诬陷于他?”玄慈叹道:
“此事定有别情。刚才止清一直在我身边,并未离开。达摩院
首座也在一起。”
方丈此言一出,殿上群僧谁也不敢作声。达摩院首座玄
难大师说道:“正是。我也瞧见止清陪着方丈师兄,他怎会到
菩提院来盗经?”龙树院首座玄寂问道:“止湛,那止清和你
动手过招,拳脚中有何特异之处?”他便是那个语音苍老嘶哑
之人。
止湛大叫一声:“啊也!我怎么没想起来?那止清和弟子
动手,使的不是本门武功。”玄寂道:“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
夫,你能瞧得出来吗?”见止湛脸上一片茫然,无法回答,又
问:“是长拳呢,还是短打?擒拿手?还是地堂、六合、通臂?”
止湛道:“他……他的功夫Y毒得紧,弟子几次都是莫名其妙
的着了他道儿。”
玄寂、玄难等几位行辈最高的老僧和方丈互视一眼,均
想,今日寺中来了本领极高的对手,玩弄玄虚,叫人如堕五
里雾中,为今之计,只有一面加紧搜查,一面镇定从事,见
怪不怪,否则寺中惊扰起来,只怕祸患更加难以收拾。
玄慈双手合十,说道:“菩提院中所藏经书,乃本寺前辈
高僧所着阐扬被法、渡化世人的大乘经论,倘若佛门弟子得
了去,念诵钻研,自然颇有裨益。但如世俗之人得去,不加
尊重,实是罪过不小。各位师弟师侄,自行回归本院安息,有
职司者照常奉行。”
群僧遵嘱散去,只止湛、止渊等,还是对着止清唠叨不
休。玄寂向他们瞪了一眼,止湛等吃了一惊,不敢再说什么,
和止清并肩而出。
群僧退去,殿上只留下玄慈、玄难、玄寂三僧,坐在佛
像前蒲团之上。玄慈突然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
八字一出口,三僧忽地飞身而起,转到了佛像身后,从三个
不同方位齐向乔峰出掌拍来。
乔峰没料到这三僧竟已在铜镜之中,发见了自己踪迹,更
想不到这三个老僧老态龙钟,说打便打,出掌如此迅捷威猛,
一霎时间,已觉呼吸不畅,胸口气闭,少林寺三高僧合击,确
是非同小可。百忙中分辨掌力来路,只觉上下左右及身后五
个方位,已全被三僧的掌力封住,倘若硬闯,非使硬功不可,
不是击伤对方,便是自己受伤。一时不及细想,双掌运力向
身前推出,喀喇喇声音大响,身前佛像被他连座推倒。乔峰
顺手提起止清,纵身而前,只觉背心上掌风凌厉,掌力未到,
风势已及。
乔峰不愿与少林高僧对掌斗力,右手抓起身前那座装有
铜镜的屏风,回臂转腕,将屏风如盾牌般挡在身后,只听得
当的一声大响,玄难一掌打在铜镜之上,只震得乔峰右臂隐
隐酸麻,镜周屏风碎成数块。
乔峰借着玄难这一掌之力,向前纵出丈余,忽听得身后
有人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大不寻常。乔峰立知有一位少林高
僧要使“劈空神拳”这一类的武功,自己虽然不懂,却也不
欲和他以功力相拚,当即又将铜镜挡到身后,内力也贯到了
右臂之上。
便在此时,只觉得对方的掌风斜斜而来,方位殊为怪异。
乔峰一愕,立即醒觉,那老僧的掌力不是击向他背心,却是
对准了止清的后心。乔峰和止清素不相识,原无救他之意,但
既将他提在手中,自然而然起了照顾的念头,一推铜镜,已
护住了止清,只听得拍的一声闷响,铜镜声音哑了,原来这
镜子已被玄难先前的掌力打裂,这时再受到玄慈方丈的劈空
掌,便声若破锣。
乔锋回镜挡架之时,已提着止清跃向屋顶,只觉他身子
甚轻,和他魁梧的身材实在颇不相称,但那破锣似的声音一
响,自己竟然在屋檐上立足不稳,膝间一软,又摔了下来。他
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不由得吃
了一惊,一转身,便如渊停峙般站在当地,气度沉雄,浑
不以身受强敌围攻为意。
玄慈说道:“阿弥陀佛,乔施主,你到少林寺来杀人之余,
又再损毁佛像。”
玄寂喝道:“吃我一掌!”双掌自外向里转了个圆圈,缓
缓向乔峰推了过来。他掌力未到,乔峰已感胸口呼吸不畅,顷
刻之间,玄寂的掌力如怒潮般汹涌而至。
乔峰抛去铜镜,右掌还了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亢
龙有悔”。两股掌力相交,嗤嗤有声,玄寂和乔峰均退了三步。
乔峰一霎时只感全身乏力,脱手放下止清,但一提真气,立
时便又精神充沛,不等玄寂第二掌再出,叫道:“失陪了!”提
起止清,飞身上屋而去。
玄难、玄寂二僧同时“咦”的一声,骇异无比。玄寂适
才所出那一掌,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叫作“一拍两散”,所
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屑四“散”、拍在人身,魂飞
魄“散”。这路掌法就只这么一招,只因掌力太过雄浑,临敌
时用不着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而这一掌以如此排山倒
海的内力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不料乔
峰接了这一招,非但不当场倒毙,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之中便
即回力,携人上屋而走。
玄难叹道:“此人武功,当真了得!”玄寂道:“须当及早
除去,免成无穷大患。”玄难连连点头。玄慈方丈却遥望乔峰
去路的天边,怔怔出神。
乔峰临去时回头一瞥,只见铜镜被玄慈方丈那一拳打得
碎成数十块,散在地下,每块碎片之中,都映出了他的后影。
乔峰又是没来由的一怔:“为什么每次我看到自己背影,总是
心下不安?到底其中有什么古怪?”其时急于远离少林,心头
虽浮上这层疑云,在一阵急奔之下,便又忘怀了。
少室山中的道路他极是熟悉,窜向山后,尽拣陡削的窄
路行走,奔出数里,耳听得并无少林僧众追来,心下稍定,将
止清放下地来,喝道:“你自己走罢!可别想逃走。”不料止
清双足一着地,便即软瘫委顿,蜷成一团,似乎早已死了。乔
峰一怔,伸手去探他鼻息,只觉呼吸若有若无,极是微弱,再
去搭他脉搏,也是跳动极慢,看来立时便要断气。
乔峰心想:“我心中存着无数疑团,正要问你,可不能让
你如此容易便死。这和尚落在我的手中,只怕Y谋败露,多
半是服了烈性毒药自杀。”伸手到他胸口去探他心跳,只觉着
手轻软,这和尚竟是个女子!
乔峰急忙缩手,越来越奇:“他……他是个女子所扮?”黑
暗中无法细察此人形貌。他是个豪迈豁达之人,不拘小节,可
不像段誉那么知书识礼,顾忌良多,提着止清后心拉了起来,
喝道:“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你不说实话,我可要剥光
你衣裳来查明真相了?”止清口唇动了几动,想要说话,却说
不出半点声音,显是命在垂危,如悬一线。
乔峰心想:“不论此人是男是女,是好是歹,总不能让他
就此死去。”当下伸出右掌,抵在他后心,自己丹田中真气鼓
荡,自腹至臂,自臂及掌,传入了止清体内,就算救不了他
性命,至少也要在他口中问到若干线索。过不多时,止清脉
搏渐强,呼吸也顺畅起来。乔峰见他一时不便致死,心下稍
慰,寻思:“此处离少林未远,不能逗留太久。”当下双手将
止清横抱在臂弯之中,迈开大步,向西北方行去。
这时又觉止清身躯极轻,和他魁梧的身材殊不相称,心
想:“我除你衣衫虽是不妥,难道鞋袜便脱不得?”伸手扯下
他右足僧鞋,一捏他的脚板,只觉着手坚硬,显然不是生人
的肌R,微微使力一扯,一件物事应手而落,竟是一只木制
的假脚,再去摸止清的脚时,那才是柔软细巧的一只脚掌。乔
峰哼了一声,暗道:“果然是个女子。”
当下展开轻功,越行越快,奔到天色黎明,估量离少林
寺已有五十余里,抱着止清走到右首的一座小树林之中,见
一条清溪穿林而过,走到溪旁,掬些清水洒在止清脸上,再
用她僧袍的衣袖擦了几下,突然之间,她脸上肌R一块块的
落将下来。乔峰吓了一跳:“怎么她肌肤烂成了这般模样?”凝
目细看,只见她脸上的烂R之下,露出光滑晶莹的肌肤。
止清被乔峰抱着疾走,一直昏昏沉沉,这时脸上给清水
一湿,睁开眼来,见到乔峰,勉强笑了一笑,轻轻说道:“乔
帮主!”实在太过衰弱,叫了这声后,又闭上眼睛。
乔峰见她脸上花纹斑斓,凹凹凸凸,瞧不清真貌,将她
僧袍的衣袖在溪水中浸得湿透,在她脸上用力擦洗几下,灰
粉簌簌应手而落,露出一张娇美的少女脸蛋来。乔峰失声叫
道:“是阿朱姑娘!”
乔装止清混入少林寺菩提院的,正是慕容复的侍婢阿朱。
她改装易容之术,妙绝人寰,踩木脚增高身形,以棉花耸肩
凸腹,更用面粉糊浆堆肿了面颊,戴上僧帽,穿上僧袍,竟
连与止清日常见面的止湛、止渊等人也认不出来。
她迷迷糊糊之中,听得乔峰叫她“阿朱姑娘”,想要答应,
又想解释为什么混入少林寺中,但半点力气也无,连舌头也
不听使唤,竟然“嗯”的一声也答应不出。
乔峰初时认定止清J诈险毒,自己父母和师父之死,定
和他有极大关连,是以不惜耗费真力,救他性命,要着落在
他身上查明诸般真相,心下早已打定主意,如他不说,便要
以种种惨酷难熬的毒刑拷打*迫。哪知此人真面目一现,竟
然是那个娇小玲珑、俏美可喜的小姑娘阿朱,当真是做梦也
料想不到。乔峰虽和阿朱、阿碧二人见过数面,又曾从西夏
武士的手中救了她二人出来,但并不知阿朱精于易容之术,倘
若换作段誉,便早就猜到了。
乔峰这时已辨明白她并非中毒,是受了掌力之伤,略一
沉吟,已知其理,先前玄慈方丈发劈空掌击来,自己以铜镜
挡架,虽未击中阿朱,但其时自己左手之中提着她,这凌厉
之极的掌力已传到了她身上,想明此节,不由得暗自歉仄:
“倘若我不是多管闲事,任由她自来自去,她早已脱身溜走,
决不致遭此大难。”他心中好生看重慕容复,爱屋及乌,对他
的侍婢也不免青眼有加。心想:“她所以受此重伤,全系因我
之故。义不容辞,非将她治好不可。须得到市镇上,请大夫
医治。”说道:“阿朱姑娘,我抱你到镇上去治疗。”阿朱道:
“我怀里有伤药。”说着右手动了动,却无力气伸入怀中。
乔峰伸手将她怀中物事都取了出来,除了有些碎银,见
有一个金锁片打造得十分精致,锁片上锈着两行小字:“天上
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此外有只小小的白玉盒子,
正是谭公在杏子林中送给她的。乔峰心头一喜,知道这伤药
极具灵效,说道:“救你性命要紧,得罪莫怪。”伸手便解开
了她衣衫,将一盒寒玉冰蟾膏尽数涂在她胸脯上。阿朱羞不
可仰,伤口又感剧痛,登时便晕了过去。
乔峰替她扣好衣衫,把白玉盒子和金锁片放回她怀里,碎
银子则自己取了,伸手抄起她身子,快步向北而行。
行出二十余里,到了一处人烟稠密的大镇,叫做许家集。
乔峰找到当地最大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将阿朱安顿好
了,请了个医生来看她伤势。
那医生把了阿朱的脉搏,不住摇头,说道:“姑娘的病是
没药医的,这张方子只是聊尽人事而已。”乔峰看药方上写了
些甘草、薄荷、桔梗,半夏之类,都是些连寻常肚痛也未必
能治的温和药物。
他也不去买药,心想:“倘若连冲霄D谭公的灵药也治她
不好,这镇上庸医的药更有何用?”当下又运真气,以内力输
入她体内。顷刻之间,阿朱的脸上现出红晕,说道:“乔帮主,
亏你救我,要是落入了那些贼秃手中,可要了我的命啦。”乔
峰听她说话的中气甚足,大喜道:“阿朱姑娘,我真担心你好
不了呢。”阿朱道:“你别叫我姑娘什么的,直截了当的叫我
阿朱便是了。乔帮主,你到少林寺去干什么?”乔峰道:“我
早不是什么帮主啦,以后别再叫我帮主。”阿朱道:“嗯,对
不住,我叫你乔大爷。”
乔峰道:“我先问你,你到少林寺去干什么?”阿朱笑道:
“唉,说出来你可别笑我胡闹,我听说我家公子到了少林寺,
想去找他,跟他说王姑娘的事。哪知道我好好的进寺去,守
山门的那个止清和尚凶霸霸的说道,女子不能进少林寺。我
跟他争吵,他反而骂我。我偏偏要进去,而且还扮作了他的
模样,瞧他有什么法子?”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你易容改装,终于进了少林寺,
那些大和尚们可并不知你是女子啊。最好你进去之后,再以
本来面目给那些大和尚们瞧瞧。他们气破了肚子,可半点奈
何你不得。”他本来对少林寺极是尊敬,但一来玄苦已死,二
来群僧不问青红皂白,便冤枉他弑父、弑母、弑师,犯了天
下最恶的三件大罪,心下自不免气恼。
阿朱坐起身来,拍手笑道:“乔大爷,你这主意真高。待
我身子好了,我便男装进寺,再改穿女装,大摇大摆的走到
大雄宝殿去居中一坐,让个个和尚气得在地下打滚,那才好
玩呢!啊……”她一口气接不上来,身子软软的弯倒,伏在
床上,一动不动了。
乔峰吃了一惊,食指在她鼻孔边一探,似乎呼吸全然停
了。他心中焦急,忙将掌心贴在她背心“灵台X”上,将真
气送入她体内,不到一盏茶时分,阿朱慢慢仰起身来,歉然
笑道:“啊哟,怎么说话之间,我便睡着了,乔大爷,真对不
住。”乔峰知道情形不妙,说道:“你身子尚未复元,且睡一
会养养神。”阿朱道:“我倒不疲倦,不过你累了半夜,你请
去歇一会儿罢。”乔峰道:“好,过一会我来瞧你。”
他走到客堂中,要了五斤酒,两斤熟牛R,自斟自饮。此
时心下烦恼,酒入愁肠易醉,五斤酒喝完,竟然便微有醺醺
之意。他拿了两个馒头,到阿朱房中去给她吃,进门后叫了
两声,不闻回答,走到床前,只见她双目微闭,脸颊凹入,竟
似死了。伸手去摸摸她额头,幸喜尚有暖气,忙以真气相助。
阿朱慢慢醒转,接过馒头,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
这一来,乔峰知道她此刻全仗自己的真气续命,只要不
以真气送入她体内,不到一个时辰便即气竭而死,那便如何
是好?
阿朱见他沉吟不语,脸有忧色,说道:“乔大爷,我受伤
甚重,连谭老先生的灵药也治不了,是么?”乔峰忙道:“不,
不!没什么,将养几天,也就好了。”阿朱道:“你别瞒我。我
自己知道,只觉得心中空荡荡地,半点力气也没有。”乔峰道:
“你安心养病,我总有法子医你。”阿朱听他语气,知道自己
实是伤重,心下也不禁害怕,不由得手一抖,一个吃了一半
的馒头便掉在地下。乔峰只道她内力又尽,当下又伸掌按她
灵台X。
阿朱这一次神智却尚清醒,只觉一股暖融融的热气从乔
峰掌心传入自己身体,登时四肢百骇,处处感舒服。她微一
沉吟,已明白自己其实已垂危数次,都靠乔峰以真气救活,心
中又是感激,又是惊惶。她人虽机伶,终究年纪幼小,怔怔
的流下泪来,说道:“乔大爷,我不愿死,你别抛下我在这里
不理我。”
乔峰听她说得可怜,安慰她道:“决计不会的,你放心好
啦。我乔峰是什么人,怎能舍弃身遭危难的朋友?”阿朱道:
“我不配做你朋友。乔大爷,我是要死了么?人死了之后会不
会变鬼?”乔峰道:“你不用多疑。你年纪这么小,受了这一
点儿轻伤,怎么就会死?”阿朱道:“你会不会骗人?”乔峰道:
“不会的。”阿朱道:“你是武林中出名的英雄好汉,人家都说:
‘北乔峰,南慕容’,你和我家公子爷南北齐名,你生平有没
说过不算数的话?”乔峰微笑道:“小时候,我常常说谎。后
来在江湖上行走,便不骗人啦。”阿朱道:“你说我伤势不重,
是不是骗我?”
乔峰心想:“你若知道自己伤势极重,心中一急,那就更
加难救。为了你好,说不得,只好骗你一骗。”便道:“我不
会骗你的。”阿朱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便放心了。乔大
爷,我求你一件事。”乔峰道:“什么事?”阿朱道:“今晚你
在我房里陪我,别离开我。”她想乔峰这一走开,自己只怕挨
不到天明。乔峰道:“很好,你便不说,我也会坐在这里陪你。
你别说话,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
阿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眼来,说道:“乔大爷,
我睡不着,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乔峰道:“什么事?”阿
朱道:“我小时候睡不着,我妈便在我床边儿唱歌给我听。只
要唱得三支歌,我便睡熟啦。”乔峰微笑道:“这会儿去找你
妈妈,可不容易。”阿朱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我爹爹、妈
妈不知在哪里,也不知是不是还活在世上。乔大爷,你唱几
支歌儿给我听罢。”
乔峰不禁苦笑,他这样个大男子汉,唱歌儿来哄一个少
女入睡,可实在不成话,便道:“唱歌我当真不会。”阿朱道:
“你小时候,你妈妈可有唱歌给你听?”乔峰搔了搔头,道:
“那倒好像有的,不过我都忘了。就是记得,我也唱不来。”阿
朱叹道:“你不肯唱,那也没法子。”乔峰歉然道:“我不是不
肯唱,实在是不会。”阿朱忽然想起一事,拍手笑道:“啊,有
了,乔大爷,我再求你一件事,这一次你可不许不答允。”
乔峰觉得这个小姑娘天真烂漫,说话行事却往往出人意
表,她说再求自己一件事,不知又是什么精灵古怪的玩意,说
道:“你先说来听听,能答允就答允,不能答允就不答允。”阿
朱道:“这件事,世上之人,只要满得四五岁,那就谁都会做,
你说容易不容易?”乔峰不肯上当,道:“到底是什么事,你
总得说明白在先。”阿朱嫣然一笑,道:“好罢!你讲几个故
事给我听,兔哥哥也好,狼婆婆也好,我就睡着了。”
乔峰皱起眉头,脸色尴尬。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叱咤风
云、领袖群豪、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数日之间,被人免去
帮主,逐出丐帮,父母师父三个世上最亲之人在一日内逝世,
再加上自己是胡是汉,身世未明,却又负了叛逆弑亲的三条
大罪,如此重重打击加上身来,没一人和他分忧,那也罢了,
不料在这客店之中,竟要陪伴这样一个小姑娘唱歌讲故事。这
等婆婆妈妈的无聊事,他从前只要听见半句,立即就掩耳疾
走。他生平只喜欢和众兄弟喝酒猜拳、喧哗叫嚷,酒酣耳热
之余,便纵谈军国大事,讲论天下英雄。什么讲个故事听听,
兔哥哥、狼婆婆的,那真是笑话奇谈了。
然而一瞥眼间,见阿朱眼光中流露出热切盼望的神气,又
见她容颜憔悴,心想:“她受了如此重伤,只怕已难以痊愈,
一口气接不上来,随时便能丧命。她想听故事,我便随口说
一个罢。”便道:“好,我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就怕你会觉得
不好听。”
阿朱喜上眉梢,道:“一定好听的,你快讲罢。”
乔峰虽然答允了,真要他说故事,可实在说不上来,过
了好一会,才道:“嗯,我说一个狼故事。从前,有一个老公
公,在山里行走,看见有一只狼,给人缚在一只布袋里,那
狼求他释放,老公公便解开布袋,将狼放了出来。那狼
……”阿朱接口道:“那狼说它肚子饿了,要吃老公公,是不
是?”乔峰道:“唉,这故事你听见过的?”阿朱道:“这是中
山狼的故事。我不爱听书上的故事,我要你讲乡下的,不是
书上写的故事。”
乔峰沉吟道:“不是书上的,要是乡下的故事。好,我讲
一个乡下孩子的故事给你听。
“从前,山里有一家穷人家,爹爹和妈妈只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长到七岁时,身子已很高大,能帮着爹爹上山砍柴了,
有一天,爹爹生了病,他们家里很穷,请不起大夫,买不起
药。可是爹爹的病一天天重起来,不吃药可不行,于是妈妈
将家中仅有的六只母J、一篓J蛋,拿到镇上去卖。
“母J和J蛋卖得了四钱银子,妈妈便去请大夫。可是那
大夫说,山里路太远,不愿去看病,妈妈苦苦哀求他,那大
夫总是摇头不允。妈妈跪下来求恳。那大夫说:‘到你山里穷
人家去看病,没的惹了一身瘴气穷气。你四钱银子,又治得
了什么病?’妈妈拉着他袍子的衣角,那大夫用力挣脱,不料
妈妈拉得很紧,嗤的一声,袍子便撕破了一条长缝。那大夫
大怒,将妈妈推倒在地下,又用力踢了她一脚,还拉住她要
赔袍子,说这袍子是新缝的,值得二两银子。”
阿朱听他说到这里,轻声道:“这个大夫实在太可恶了。”
乔峰仰头瞧着窗外慢慢暗将下来的暮色,缓缓说道:“那
孩子陪在妈妈身边,见妈妈给人欺侮,便冲上前去,向那大
夫又打又咬。但他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力气,给那大夫抓了
起来,掼到了大门外。妈妈忙奔到门外去看那孩子。那大夫
怕那女人再来纠缠,便将大门关上了。孩子额头撞在石块上,
流了很多血。妈妈怕事,不敢再在大夫门前逗留,便一路哭
泣,拉着孩子的手,回家去了。
“那孩子经过一家铁店门前,见摊子上放着几把杀猪杀牛
的尖刀。打铁师傅正在招呼客人买犁、锄头,忙得不可开交,
那孩子便偷了一把尖刀,藏在身边,连妈妈也没瞧见。
“到得家中,妈妈也不将这事说给爹爹听,生怕爹爹气恼,
更增病势,要将那四钱银子取出来交给爹爹,不料一摸怀中,
银子却不见了。
“妈妈又惊慌又奇怪,出去问儿子,只见孩子拿着一把明
晃晃的新刀,正在石头上磨,妈妈问他:‘刀子哪里来的?’孩
子不敢说是偷的,便撒谎道:‘是人家给的。’妈妈自然不信,
这样一把尖头新刀,市集上总得卖钱半二钱银子,怎么会随
便送给孩子?问他是谁送的,那孩子却又说不上来。妈妈叹
了口气,说道:‘孩子,爹爹妈妈穷,平日没能买什么玩意儿
给你,当真委屈了你。你买了把刀子来玩,男孩子家,也没
什么。多余的钱你给妈妈,爹爹有病,咱们买斤R来煨汤给
他喝。’那孩子一听,瞪着眼道:‘什么多余的钱?’妈妈道:
‘咱们那四钱银子,你拿了去买刀子,是不是?’那孩子急了,
叫道:‘我没拿钱,我没拿钱。’爹爹妈妈从来不打他骂他,虽
然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也当他客人一般,一向客客气气的
待他……”
乔峰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凛:“为什么这样?天下父母
亲对待儿子,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就算溺爱怜惜,也决不会
这般的尊重客气。”自言自语:“为什么这样奇怪?”
阿朱问道:“什么奇怪啊?”说到最后两字时,已气若游
丝。乔峰知她体内真气又竭,当即伸掌抵在她背心,以内力
送入她体内。
阿朱精神渐复,叹道:“乔大爷,你每给我渡一次气,自
己的内力便消减一次,练武功之人,真气内力是第一要紧的
东西。你这般待我,阿朱……如何报答?”乔峰笑道:“我只
须静坐吐纳,练上几个时辰,真气内力便又恢复如常,又说
得上什么报答?我和你家主人慕容公子千里神交,虽未见面,
我心中已将他当作了朋友。你是他家人,何必和我见外?”阿
朱黯然道:“我每隔一个时辰,体气便渐渐消逝,你总不能……
总不能永远……”乔峰道:“你放心,咱们总能找一位医道高
明的大夫,给你治好伤势。”
阿朱微笑道:“只怕那大夫嫌我穷,怕沾上瘴气穷气,不
肯给我医治。乔大爷,你那故事还没说完呢,什么事好奇怪?”
乔峰道:“嗯,我说溜了嘴。妈妈见孩子不认,也不说了,
便回进屋中。过了一会,孩子磨完了刀回进屋去,只听妈妈
正在低声和爹爹说话,说他偷钱买了一柄刀子,却不肯认。他
爹爹道:‘这孩子跟着咱们,从来没什么玩的,他要什么,由
他去罢,咱们一向挺委屈了他。’二人说到这里,看见孩子进
屋,便住口不说了。爹爹和颜悦色的摸着他头,道:‘乖孩子,
以后走路小心些,怎么头上跌得这么厉害?’至于不见了四钱
银子和他买了把新刀子的事,爹爹一句不提,甚至连半点不
高兴的样子也没有。
“孩子虽然只有七岁,却已很懂事,心想:‘爹爹妈妈疑
心我偷了钱去买刀子,要是他们狠狠的打我一顿,骂我一场,
我也并不在乎。可是他们偏偏仍是待我这么好。’他心中不安,
向爹爹道:‘爹,我没偷钱,这把刀子也不是买来的。’爹爹
道:‘你妈多事,钱不见了,有什么打紧?大惊小怪的查问,
妇道人家就心眼儿小。好孩子,你头上痛不痛?’那孩子只得
答道:‘还好!’他想辩白,却无从辩起,闷闷不乐,晚饭也
不吃,便去睡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说什么也睡不着,又听得妈妈轻轻
哭泣,想是既忧心爹爹病重,又气恼日间受了那大夫的辱打。
孩子悄悄起身,从窗子里爬了出去,连夜赶到镇上,到了那
大夫门外。那屋子前门后门都关得紧紧地,没法进去。孩子
身子小,便从狗D里钻进屋去,见一间房的窗纸上透出灯光,
大夫还没睡,正在煎药。孩子推开了房门……”
阿朱为那孩子担忧,说道:“这小孩儿半夜里摸进人家家
里,只怕要吃大亏。”
乔峰摇头道:“没有。那大夫听得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
问道:‘谁?’孩子一声不出,走近身去,拔出尖刀,一刀便
戳了过去。他身子矮,这一刀戳在大夫的肚子上。那大夫只
哼了几声,便倒下了。”
阿朱“啊”的一声,惊道:“这孩子将大夫刺死了?”乔
峰点了点头,道:“不错。孩子又从狗D里爬将出来,回到家
里。黑夜之中来回数十里路,也累得他惨了。第二天早上,大
夫的家人才发见他死了,肚破肠流,死状很惨,但大门和后
门都紧紧闭着,里面好好的上了闩,外面的凶手怎么能进屋
来?大家都疑心是大夫家中自己人干的。知县老爷将大夫的
兄弟、妻子都捉去拷打审问,闹了几年,大夫的家也就此破
了。这件事始终成为许家集的一件疑案。”
阿朱道:“你说许家集?那大夫……便是这镇上的么?”
乔峰道:“不错。这大夫姓邓。本来是这镇上最出名的医
生,远近数县,都是知名的。他的家在镇西,本来是高大的
白墙,现下都破败了。刚才我去请医生给你看病,还到那屋
子前面去看来。”
阿朱问道:“那个生病的老爹呢?他的病好了没有。”乔
峰道:“后来少林寺一位和尚送了药,治好了他的病。”阿朱
道:“少林寺中倒也有好和尚。”乔峰道:“自然有。少林寺中
有几位高僧仁心侠骨,着实令人可敬。’说着心下黯然,想到
了受业恩师玄苦大师。
阿朱“嗯”的一声,沉吟道:“那大夫瞧不起穷人,不拿
穷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固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这个小孩
子,也太野蛮了。我真不相信有这种事情,七岁大的孩子,怎
地胆敢动手杀人?啊,乔大爷,你说这是个故事,不是真的?”
乔峰道:“是真的事情。”阿朱叹息一声,轻声道:“这样凶狠
的孩子,倒像是契丹的恶人!”
乔峰突然全身一颤,跳起身来,道:“你……你说什么?”
阿朱见到他脸上变色,一惊之下,蓦地里什么都明白了,
说道:“乔大爷,乔大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用言语
伤你。当真不是故意……”乔峰呆立片刻,颓然坐下,道:
“你猜到了?”阿朱点点头。乔峰道:“无意中说的言语,往往
便是真话。我这么下手不容情,当真由于是契丹种的缘故?”
阿朱柔声道:“乔大爷,阿朱胡说八道,你不必介怀。那大夫
踢你妈妈,你自小英雄气概,杀了他也不希奇。”
乔峰双手抱头,说道:“那也不单因为他踢我妈妈,还因
他累得我受了冤枉。妈妈那四钱银子,定是在大夫家中拉拉
扯扯之时掉在地下了。我……我生平最受不得给人冤枉。”
可是,便在这一日之中,他身遭三桩奇冤。自己是不是
契丹人,还无法知晓,但乔三槐夫妇和玄苦大师,却明明不
是他下手杀的,然而杀父、杀母、杀师这三件大罪的罪名,却
都安在他的头上。到底凶手是谁?如此陷害他的是谁?
便在这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为什么爹爹妈妈都说,
我跟着他们是委屈了我?父母穷,儿子自然也穷,有什么委
屈不委屈的?只怕我的确不是他们亲生儿子,是旁人寄养在
他们那里的。想必交托寄养之人身分甚高,因此爹爹妈妈待
我十分客气,不但客气,简直是敬重。那寄养我的人是谁?多
半便是汪帮主了。”他父母待他,全不同寻常父母对待亲儿,
以他生性之精明,照理早该察觉,然而从小便是如此,习以
为常,再精明的人也不会去细想,只道他父母特别温和慈祥
而已。此刻想来,只觉事事都证实自己是契丹夷种。
阿朱安慰他道:“乔大爷,他们说你是契丹人,我看定是
诬蔑造谣。别说你慷慨仁义,四海闻名,单是你对我如此一
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也这般尽心看顾,契丹人残毒如虎狼
一般,跟你是天上地下,如何能够相比?”
乔峰道:“阿朱,倘若我真是契丹人呢,你还受不受我看
顾?”
其时中土汉人,对契丹切齿痛恨,视作毒蛇猛兽一般,阿
朱一怔,说道:“你别胡思乱想,那决计不会。契丹族中要是
能出如你这样的好人,咱们大家也不会痛恨契丹人了。”
乔峰默然不语,心道:“如果我真是契丹人,连阿朱这样
的小丫鬟也不会理我了。”霎时之间,只觉天地虽大,竟无自
己容身之所,思诵如潮,胸口热血沸腾,自知为阿朱接气多
次,内力消耗不少,当下盘膝坐在床畔椅上,缓缓吐纳运气。
阿朱也闭上了眼睛。
十九 虽万千人吾往矣
乔峰运功良久,忽听得西北角上高处传来阁阁两声轻响,
知有武林中人在屋顶行走,跟着东南角上也是这么两响。听
到西北角上的响声时,乔峰尚不以为意,但如此两下凑合,多
半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低声向阿朱道:“我出去一会,即刻就
回来,你别怕。”阿朱点了点头。乔峰也不吹灭烛火,房门本
是半掩,他侧身挨了出去,绕到后院窗外,贴墙而立。
只听得客店靠东一间上房中有人说道:“是向八爷么?请
下来罢。”西北角上那人笑道:“关西祁老六也到了。”房内那
人道:“好极,好极!一块儿请进。”屋顶两人先后跃下,走
进了房中。
乔峰心道:“关西祁老六人称‘快刀祁六’,是关西闻名
的好汉。那向八爷必是湘东的向望海,听说此人仗义疏财,武
功了得。这两人不是J险之辈,跟我素无纠葛,不是冲着我
来,倒是瞎疑心了。房中那人说话有些耳熟,却是谁人?”
只听向望海道:“‘阎王敌’薛神医突然大撒英雄帖,遍
邀江湖同道,势头又是这般紧迫,说甚么‘英豪见帖,便请
驾临。鲍大哥,你可知为了何事?”
乔峰听到“阎王敌薛神医”六个字,登时惊喜交集:“薛
神医是在附近么?我只道他远在甘州。若在近处,阿朱这小
丫头可有救了。”
他早听说薛神医是当世医中第一圣手,只因“神医”两
字太出名,连他本来的名字大家也都不知道。江湖上的传说
更加夸大,说他连死人也医得活,至于活人,不论受了多么
重的伤,生了多么重的病,他总有法子能治,因此Y曹地府
的阎罗王也大为头痛,派了无常小鬼去拘人,往往给薛神医
从旁阻挠,拦路夺人。这薛神医不但医道如神,武功也颇了
得。他爱和江湖上的朋友结交,给人治了病,往往向对方请
教一两招武功。对方感他活命之恩,传授时自然决不藏私,教
他的都是自己最得意的功夫。
只听得快刀祁六问道:“鲍老板,这几天做了什么好买卖
啊?”乔峰心道:“怪道房中那人的声音听来耳熟,原来是
‘没本钱’鲍千灵。此人劫富济穷,颇有侠名,当年我就任丐
帮帮主,他也曾参与典礼。”
他既知房中是向望海、祁六、鲍千灵三人,便不想听人
Y私,寻思:“明日一早去拜访鲍千灵,向他探问薛神医的落
脚之地。”正要回房,忽听得鲍千灵叹了口气,说道:“唉,这
几天心境挺坏,提不起做买卖兴致,今天听到他杀父、杀母、
杀师的恶行,更是气愤。”说着伸拳在桌上重重击了一下。
乔峰听到“杀父、杀母、杀师”这几个字,心中一凛:
“他是在说我了。”
向望海道:“乔峰这厮一向名头很大,假仁假义,倒给他
骗了不少人,哪想得到竟会干出这样滔天的罪行来。”鲍千灵
道:“当年他出任丐帮帮主,我和他也有过一面之缘。这人过
去的为人,我一向是十分佩服的。听赵老三说他是契丹夷种,
我还力斥其非,和赵老三为此吵得面红耳赤,差些儿动手打
上一架。唉,夷狄之人,果然与禽兽无异,他隐瞒得一时,到
得后来,终于凶性大发。”祁六道:“没想到他居然出身少林,
玄苦大师是他的师父。”鲍千灵道:“此事本来极为隐秘,连
少林派中也极少人知。但乔峰既杀了他师父,少林派可也瞒
不住了。这姓乔的恶贼只道杀了他父母和师父,便能隐瞒他
的出身来历,跟人家来个抵死不认,没料到弄巧成拙,罪孽
越来越大。”
乔峰站在门外,听到鲍千灵如此估量自己的心事,寻思:
“‘没本钱’鲍千灵跟我算得上是有点交情的,此人决非信口
雌黄之辈,连他都如此说,旁人自是更加说得不堪之极了。唉,
乔某遭比不白奇冤,又何必费神去求洗刷?从此隐姓埋名,十
余年后,教江湖上的朋友都忘了有我这样一号人物,也就是
了。”霎时之间,不由得万念俱灰。
却听得向望海道:“依兄弟猜想,薛神医大撒英雄帖,就
是为了商议如何对付乔峰。这位‘阎王敌’嫉恶如仇,又听
说他跟少林寺的玄难、玄寂两位大师交情着实不浅。”鲍千灵
说道:“不错,我想江湖上近来除了乔峰行恶之外,也没别的
什么大事。向兄、祁兄,来来来,咱们干上几斤白酒,今夜
来个抵足长谈。”
乔峰心想,他们就是说到明朝天亮,也不过是将我加油
添酱的臭骂一夜而已,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