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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世。余受业恩师乃南朝汉人,余在师前曾立誓不杀汉人,
岂知今日一杀十余,既愧且痛,死后亦无面目以见恩师矣。萧
远山绝笔。”
萧峰听智光说完,恭恭敬敬的将大布拓片收起,说道:
“这是萧某先人遗泽,求大师见赐。”智光道:“原该奉赠。”
萧峰脑海中一片混乱,体会到父亲当时的伤痛之情,才
知他投崖自尽,不但是由于心伤妻儿惨亡,亦因自毁誓言,杀
了许多汉人,以致愧对师门。
智光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初时只道令尊率领契丹
武士,前赴少林劫夺经书,待得读了这石壁遗文,方知道事
出误会,大大的错了。令尊既已决意自尽,决无于临死之前
再写假话来骗人之理。他若是前赴少林寺夺经,又怎会携带
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夫人、怀抱一个甫满周岁的婴儿?事后
我们有查究少林夺经这消息的来源,原来是出于一个妄人之
口,此人存心戏弄那位带头大哥,要他千里奔波,好取笑他
一番。”
萧峰道:“嗯,原来是想开玩笑,这个妄人怎样了?”
智光道:“带头大哥查明真相,自是恼怒之极,那妄人却
逃了个不知去向,从此无影无踪。如今事隔三十年,想来也
必不在人世了。”
萧峰道:“多谢大师告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使萧峰得能
重新为人。萧某只想再问一件事。”智光道:“萧施主要问何
事?”萧峰道:“那位带头大哥,究是何人?”
智光道:“老衲听说萧施主为了查究此事,已将丐帮徐长
老、谭公、谭婆、赵钱孙四位打死,又杀了铁面判官单正满
门,将单家庄烧成了白地,料得施主迟早要来此间。施主请
稍候片刻,老衲请施主看一样物事。”说着站起身来。
萧峰待要辩明徐长老等人非自己所杀,智光已头也不回
的走入了后堂。
过了一会,朴者和尚走到客堂,说道:“师父请两位到禅
房说话。”萧峰和阿朱跟着他穿过一条竹荫森森的小径,来到
一座小屋之前。朴者和尚推开板门,道:“请!”萧峰和阿朱
走了进去。
只见智光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向萧峰一笑,伸出手
指,在地下写起字来。小屋地下久未打扫,积尘甚厚,只见
他在灰尘中写道:
“万物一般,众生平等。圣贤畜生,一视同仁。汉人契丹,
亦幻亦真。恩怨荣辱,俱在灰尘。”
写毕微微一笑,便闭上了眼睛。
萧峰瞧着地下这八句话,怔怔出神,心想:“在佛家看来,
不但仁者恶人都是一般,连畜生恶鬼,和帝皇将相亦无差别,
我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实在殊不足道。但我不是佛门子
弟,怎么如他这般洒脱?”说道:“大师,到底那个带头大哥
是谁,还请见示。”连问几句,智光只是微笑不答。
萧峰定睛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见他脸上虽有笑容,却
似是僵硬不动。
萧峰连叫两声“智光大师”,见他仍无半点动静,伸手一
探他的鼻端,原来呼吸早停,已然圆寂。萧峰凄然无语,跪
下拜了几拜,向阿朱招招手,说道:“走罢!”
两人悄悄走出止观寺,垂头丧气的回向天台县城。
走出十余里,萧峰说道:“阿朱,我全无加害智光大师之
意,他……他……他又何苦如此?”阿朱道:“这位高僧看破
红尘,大彻大悟,原已无生死之别。”萧峰道:“你猜他怎能
料到咱们要到止观寺来?”阿朱道:“我想……我想,还是那
个大恶人所干的好事。”萧峰道:“我也是这么推测,这大恶
人先去告知智光大师,说我要找他寻仇。智光大师自忖难逃
我的毒手,跟我说了那番话后,便即服毒自尽。”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不语。
阿朱忽道:“萧大爷,我有几句不知进退的话,说了你可
别见怪。”萧峰道:“怎地这等客气起来?我当然不会见怪。”
阿朱道:“我想智光大师写在地下的那几句话,倒也很有道理。
什么‘汉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荣辱,俱化灰尘”。其实你
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又有什么分别?江湖上刀头上
的生涯,想来你也过得厌了,不如便到雁门关外去打猎放牧,
中原武林的恩怨荣辱,从此再也别理会了。”
萧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刀头上挣命的勾当,我的确
过得厌了。在塞外草原中驰马放鹰,纵犬逐兔,从此无牵无
挂,当真开心得多。阿朱,我在塞外,你来瞧我不瞧?”
阿朱脸上一红,低声道:“我不是说‘放牧’么?你驰马
打猎,我便放牛放羊。”说到这里,将头低了下去。
萧峰虽是个粗豪汉子,但她这几句话中的含意,却也听
得明明白白,她是说要和自己终身在塞外厮守,再也不回中
原了。萧峰初时救她,只不过一时意气,待得她追到雁门关
外,偕赴卫辉、泰安、天台,千里奔波,日夕相亲,才处处
感到了她的温柔亲切,此刻更听到她直言吐露心事,不由得
心意激荡,伸出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她小手,说道:“阿朱,
你对我这么好,不以我是契丹贱种而厌弃我么?”
阿朱道:“汉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又有什么贵贱之分?
我……我喜欢做契丹人,这是真心诚意,半点也不勉强。”说
到后来,声音有如蚊鸣,细不可闻。
萧峰大喜,突然伸掌抓住她腰,将她身子抛上半空,待
她跌了下来,然后轻轻接住,放在地下,笑眯眯的向她瞧了
一眼,大声道:“阿朱,你以后跟着我骑马打猎、牧牛放羊,
是永不后悔的了?”
阿朱正色道:“便跟着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后
悔。跟着你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
萧峰大声道:“萧某得有今日,别说要我重当丐帮帮主,
就是叫我做大宋皇帝,我也不干。阿朱,这就到信阳找马夫
人去,她肯说也罢,不肯说也罢,这是咱们最后要找的一个
人了。一句话问过,咱们便到塞外打猎放羊去也!”
阿朱道:“萧大爷……”萧峰道:“从今而后,你别再叫
我什么大爷、二爷了,你叫我大哥!”阿朱满脸通红,低声道:
“我怎么配?”萧峰道:“你肯不肯叫?”阿朱微笑道:“千肯万
肯,就是不敢。”萧峰笑道:“你姑且叫一声试试。”阿朱细声
道:“大……大哥!”
萧峰哈哈大笑,说道:“是了!从今而后,萧某不再是孤
孤单单、给人轻蔑鄙视的胡虏贱种,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
有一个人……”一时不知如何说才是。
阿朱接口道:“有一个人敬重你、钦佩你、感激你、愿意
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患难屈辱、
艰险困苦。”说得诚挚无比。
萧峰纵声长笑,四周山谷鸣响,他想到阿朱说“一同抵
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她明知前途满是荆棘,却也甘受无
悔,心中感激,虽满脸笑容,腮边却滚下了两行泪水。
前任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家住在河南信阳乡下。萧峰偕
阿朱从江南天台山前赴信阳,千里迢迢,在途非止一日。
两人自从在天台山上互通心曲,两情缱绻,一路上按辔
徐行,看出来风光骀荡,尽是醉人之意。阿朱本来不善饮酒,
为了助萧峰之兴,也总勉强陪他喝上几杯,娇脸生晕,更增
温馨。萧峰本来满怀愤激,但经阿朱言笑晏晏,说不尽的妙
语解颐,悲愤之意也就减了大半。这一番从江南北上中州,比
之当日从雁门关外趋疾山东,心情是大不相同了。萧峰有时
回想,这数千里的行程,迷迷惘惘,直如一场大梦,初时噩
梦不断,终于转成了美梦,若不是这娇俏可喜的小阿朱便在
身衅,真要怀疑此刻兀自身在梦中。
这一日来到光州,到信阳已不过两日之程。阿朱说道:
“大哥,你想咱们怎样去盘问马夫人才好?”
那日在杏子林中、聚贤庄内,马夫人言语神态对萧峰充
满敌意,萧峰虽甚不快,但事后想来,她丧了丈夫,认定丈
夫是他所害,恨极自己原是情理之常,如若不恨,反而于理
不合了。又想她是个身无武功的寡妇,若是对她恫吓威胁,不
免大失自己豪侠身分,更不用说以力*问,听阿朱这么问,不
禁踌躇难答,怔了一怔,才道:“我想咱们只好善言相求,盼
她能明白事理,不再冤枉我杀她丈夫。阿朱,不如你去跟她
说,好不好?你口齿伶俐,大家又都是女子。只怕她一见我
之面,满腔怨恨,立时便弄僵了。”
阿朱微笑道:“我倒有个计较在此,就怕你觉得不好。”萧
峰忙问:“什么计策?”阿朱道:“你是大英雄大丈夫,不能向
她*供,却由我来哄骗于她,如何?”
萧峰喜道:“如能哄她吐露真相,那是再好也没有了。阿
朱,你知道我日思夜想,只盼能手刃这个杀父的大仇。我是
契丹人,他揭穿我本来面目,那是应该的,令我得知自己的
祖宗是什么人,我原该多谢他才是。可是他为何杀我养父养
母?杀我恩师?迫我伤害朋友、背负恶名、与天下英雄为仇?
我若不将他砍成R酱,又怎能定得下心来,一辈子和你在塞
上骑马打猎、牧牛放羊?”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高亢。近日
来他神态虽已不如往时之郁郁,但对这大恶人的仇恨之心,决
不因此而减了半分。
阿朱道:“这大恶人如此Y毒的害你,我只盼能先砍他几
刀,帮你出一口恶气。咱们捉到他之后,也要设一个英雄大
宴,招请普天下的英雄豪杰,当众说明你的冤屈,回复你的
清白名声。”
萧峰叹道:“那也不必了。我在聚贤庄上杀了这许多人,
和天下英雄结怨已深,已不求旁人谅我。萧峰只盼了断此事,
自己心中得能平安,然后和你并骑在塞外驰骋,咱二人终生
和虎狼牛羊为伍,再也不要见中原这些英雄好汉了。”
阿朱喜道:“那真是谢天谢地、求之不得。”微微一笑,说
道:“大哥,我想假扮一个人,去哄得马夫人说出那个大恶人
的姓名来。”
萧峰一拍大腿,叫道:“是啊,是啊!我怎地没想到这一
节,你的易容神技用在这件事上,真再好也没有了。你想扮
什么人?”
阿朱道:“那就要请问你了。马副帮主在世之日,在丐帮
中跟谁最为交好?我假扮了此人,马夫人想到是丈夫的知交
好友,料来便不会隐瞒。”
萧峰道:“嗯,丐帮中和马大元兄弟最交好的,一个是王
舵主,一个是全冠清,一个是陈长老,还有,执法长老白世
镜跟他交谊也很深。”阿朱嗯了一声,侧头想象这几人的形貌
神态。萧峰又道:“马兄弟为人沉静拘谨,不像我这样好酒贪
杯、大吵大闹。因此平时他和我甚少在一起喝酒谈笑。全冠
清、白世镜这些人和他性子相近,常在一起钻研武功。”
阿朱道:“王舵主是谁,我不识得。那个陈长老麻袋中装
满毒蛇、蝎子,我一见身上就起J皮疙瘩,这门功夫可扮他
不像。全冠清身材太高,要扮他半天是扮得像的。但如在马
夫人家中耽得时候久了,慢慢套问她的口风,只怕露出马脚。
我还是学白长老的好。他在聚贤庄中跟我说过几次话,学他
最是容易。”
萧峰微笑道:“白长老待你甚好,力求薛神医给你治伤。
你扮了他的样子去骗人,不有点对他不起么?”
阿朱笑道:“我扮了白长老后,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不
累及他的名声,也就是了。”
当下在小客店中便装扮起来。阿朱将萧峰扮作了一名丐
帮中的五袋弟子,算是白长老的随从,叫他越少说话越好,以
防马夫人精细,瞧出了破绽。萧峰见阿朱装成白长老后,脸
如寒霜,不怒自威,果然便是那个丐帮南北数万弟子既敬且
畏的执法长老,不但形貌*肖,而说话举止更活脱便是一个
白世镜。萧峰和白长老相交将近十年,竟然看不出阿朱的乔
装之中有何不妥。
两人将到信阳,萧峰沿途见到丐帮人众,便以帮中暗语
与之交谈,查问丐帮中首脑人物的动向,再宣示白长老来到
信阳,令马夫人先行得到讯息。只要她心中先入为主,阿朱
的装扮中便露出了破绽,她也不易知觉。
马大元家住信阳西郊,离城三十余里。萧峰向当地丐帮
弟子打听了路途,和阿朱前赴马家。两人故意慢慢行走,挨
着时刻,傍晚时分才到,白天视物分明,乔装容易败露,一
到晚间,看出来什么都朦朦胧胧,便易混过了。
来到马家门外,只见一条小河绕着三间小小瓦屋,屋旁
两株垂杨,门前一块平地,似是农家的晒谷场子,但四角各
有一个深坑。萧峰深悉马大元的武功家数,知道这四个坑是
他平时练功之用,如今幽明异路,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正
要上前打门,突然间啊的一声,板门开了,走出一个全身缟
素的妇人出来,正是马夫人。
马夫人向萧峰瞥了一眼,躬身向阿朱行礼,说道:“白长
老光临寒舍,真正料想不到,请进奉茶。”
阿朱道:“在下有一件要事须与弟妹商量,是以作了不速
之客,还请恕罪。”
马夫人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满身缟素
衣裳。这时夕阳正将下山,淡淡黄光照在她脸上。萧峰这次
和她相见,不似过去两次那么心神激荡,但见她眉梢眼角间
隐露皱纹,约莫有三十五六岁年纪,脸上不施脂粉,肤色白
嫩,竟似不逊于阿朱。
当下两人随着马夫人走进屋去,见厅堂颇为窄小,中间
放了张桌子,两旁四张椅子,便甚少余地了。一个老婢送上
茶来。马夫人问起萧峰的姓名,阿朱信口胡诌了一个。
马夫人问道:“白长老大驾光降,不知有何见教?”阿朱
道:“徐长老在卫辉逝世,弟妹想已知闻。”马夫人突然一抬
头,目光中露出讶异的神色,道:“我自然知道。”阿朱道:
“我们都疑心是乔峰下的毒手,后来谭公、谭婆、赵钱孙三位
前辈,又在卫辉城外被人害死,跟着山东泰安铁面判官单家
被人烧成了白地。不久之前,我到江南查办一名七袋弟子违
犯帮规之事,途中得到讯息,天台山止观寺的智光老和尚突
然圆寂了。”马夫人身子一颤,脸上变色,道:“这……这又
是乔峰干的好事?”
阿朱道:“我亲到止观寺中查勘,没得到什么结果,但想
十之八九,定是乔峰这厮干的好事,料来这厮下一步多半要
来跟弟妹为难,因此急忙赶来,劝弟妹到别的地方去暂住一
年半载,免受乔峰这厮加害。”
马夫人泫然欲涕,说道:“自从马大爷不幸遭难,我活在
人世本来也已多余,这姓乔的要害我,我正求之不得,又何
必觅地避祸?”
阿朱道:“弟妹说哪里话来?马兄弟大仇未报,正凶尚未
擒获,你身上可还挑着一副重担。啊,马兄弟灵位设在何处,
我当去灵前一拜。”
马夫人道:“不敢当。”还是领着两人,来到后堂。阿朱
先拜过了,萧峰恭恭敬敬的在灵前磕下头去,心中暗暗祷祝:
“马大哥,你死而有灵,今日须当感应你夫人,说出真凶姓名,
好让我替你报仇伸冤。”
马夫人跪在灵位之旁还礼,面颊旁泪珠滚滚而下。萧峰
磕过了头,站起身来,见灵堂中挂着好几副挽联,徐长老、白
长老各人的均在其内,自己所送的挽联却未悬挂。灵堂中白
布幔上微积灰尘,更增萧索气象,萧峰寻思:“马夫人无儿无
女,数日唯与一个老婢为伍,这孤苦寂寞的日子,也真难为
她打发。”
只听得阿朱出言劝慰,说什么“弟妹保重身体,马兄弟
的冤仇是大家的冤仇。你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跟我说,我
自会给你作主。”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萧峰心下暗赞:“这
小妞子学得挺到家。丐帮帮主被逐,副帮主逝世,徐长老被
人害死,传功长老给我打死,剩下来便以白长老地位最为尊
崇了。她以代帮主的口吻说话,身分确甚相配。”马夫人谢了
一声,口气极为冷淡。萧峰暗自担心,见她百无聊赖,神情
落寞,心想她自丈夫逝世,已无人生乐趣,只怕要自尽殉夫,
这女子性格刚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马夫人又让二人回到客堂,不久老婢开上晚饭,木桌上
摆了四色菜肴,青菜、萝卜、豆腐、胡瓜,全是素菜,热腾
腾的三碗白米饭,更无酒浆。阿朱向萧峰望了一眼,心道:
“今晚你可没酒喝了。”萧峰不动声色,捧起饭碗便吃。
马夫人道:“先生去世之后,未亡人一直吃素,山居没备
荤酒,可怠慢两位了。”阿朱叹道:“马兄弟人死不能复生,弟
妹也不必太过自苦了。”萧峰见马夫人对亡夫如此重义,心下
也是好生相敬。
晚饭过后,马夫人道:“白长老远来,小女子原该留客,
只是孀居不便,不知长老还有什么吩咐么?”言下便有逐客之
意。阿朱道:“我这番来到信阳,是劝弟妹离家避祸,不知弟
妹有什么打算?”马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那乔峰已害死了
马大爷,他再来害我。不过是叫我从马大爷于地下。我虽是
个弱质女子,不瞒白长老说,我既不怕死,那便什么都不怕
了。”阿朱道:“如此说来,弟妹是不愿出外避难的了?”马夫
人道:“多谢白长老的厚意。小女子实不愿离开马大爷的故
居。”
阿朱道:“我本当在这附近住上几日,保护弟妹。虽说白
某决计不是乔峰那厮的对手,但缓急之际,总能相助一臂之
力,只是我在途中又听到一个重大的机密讯息。”
马夫人道:“嗯,想必事关重大。”本来一般女子总是好
奇心极盛,听到有什么重大机密,虽然事不关己,也必知之
而后快,就算口中不问,脸上总不免露出急欲一知的神情。岂
知马夫人仍是容色漠然,似乎你说也好,不说也好,我丈夫
既死,世上已无任何令我动心之事。萧峰心道:“人家形容孀
妇之心如槁木死灰,用在马夫人身上,最是贴切不过。”
阿朱向萧峰摆了摆手,道:“你到外边去等我,我有句机
密话跟马夫人说。”
萧峰点了点头,走出屋去,暗赞阿朱聪明,心知若盼别
人吐露机密,往往须得先说些机密与他,令他先有信任之心,
明白阿朱遣开自己,意在取信于马夫人,表示连亲信心腹也
不能听闻,则此事之机密可知。
他走出大门,黑暗中门外静悄悄地,但听厨下隐隐传出
叮当微声,正是那老婢在洗涤碗筷,当即绕过墙角,蹲在客
堂窗外,屏息倾听。马夫人纵然不说那人姓名,只要透露若
干蛛丝马迹,也有了追查的线索,不致如眼前这般茫无头绪。
何况这假白长老千里告警,示惠于前,临去时再说一件机密
大事,他又是本帮的首脑,马夫人多半不会对他隐瞒。
过了良久,才听得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
……你又来做什么?”萧峰生怕坏了大事,不敢贸然探头到窗
缝中去窥看客堂中情景,心中却感奇怪:“她这句话是什么用
意?”
只听阿朱道:“我确是听到讯息,乔峰那厮对你有加害之
意,因此赶来报讯。”马夫人道:“嗯,多谢白长老的好意。”
阿朱压低了声音,说道:“弟妹,自从马兄弟不幸逝世,本帮
好几位长老纪念他的功绩,想请你出山,在本帮担任长老。”
萧峰听她说得极是郑重,不禁暗暗好笑,但也心赞此计
甚高,马夫人倘若答允,“白长老”立时便成了她的上司,有
何询问,她自不能拒答,就算不允去当丐帮长老,她得知丐
帮对她重视,至少也可暂时讨得她的欢喜。
只听马夫人道:“我何德何能,怎可担任本帮长老?我连
丐帮的弟子也不是,‘长老’的位份极高,跟我是相距十万八
千里了。”阿朱道:“我和吴长老他们都极力推荐,大伙儿都
说,有马夫人帮同出些主意,要擒杀乔峰那厮,便易办得多。
我又得到一个重大之极的讯息,与马兄弟被害一事极有关
连。”马夫人道:“是吗?”声音仍是颇为冷淡。
阿朱道:“那日在卫辉城吊祭徐长老,我遇到赵钱孙,他
跟我说起一件事,说他知道谁是下手害死马兄弟的真凶。”
突然间呛啷啷一声响,打碎了一只茶碗。马夫人惊呼了
一声,接着说道:“你……你开什么玩笑?”声音极是愤怒,却
又带着几分惊惶之意。
阿朱道:“这是正经大事,我怎会跟你说笑?那赵钱孙确
是亲口对我说,他知道谁是害死马大元兄弟的真凶。他说决
计不是乔峰,也不是姑苏慕容氏,他千真万确的知道,实是
另有其人。”
马夫人颤声道:“他怎会知道?他怎会知道!你胡说八道,
不是活见鬼么?”
阿朱道:“真的啊,你不用心急,我慢慢跟你说。那赵钱
孙道:‘去年八月间……’”她话未说完,马夫人“啊”的一
声惊呼,晕了过去。阿朱忙叫:“弟妹,弟妹!”用力捏她鼻
下唇上的人中。马夫人悠悠醒转,怨道:“你……你何必吓我?”
阿朱道:“我不是吓你。那赵钱孙确是这么说的,只可惜
他已经死了,否则我可以叫他前来对证。他说去年八月中秋,
谭公、谭婆、还有那个下手害死马兄弟的凶手,一起在那位
‘带头大哥’的家里过节。”
马夫人嘘了一口气,道:“他真是这么说?”
阿朱道:“是啊。我便问那真凶是谁,他却说这人的名字
不便从他口中说出来。我便去问谭公。谭公气虎虎的,瞪了
我一眼不说。谭婆却道:一点也不错,便是她跟赵钱孙说的。
我想怪不得谭公要生气,定是恼他夫人什么事都去跟赵钱孙
说了;而赵钱孙不肯说那凶手的名字,原来是为了怕连累到
他的老情人谭婆。”马夫人道:“嗯,那又怎样?”
阿朱道:“赵钱孙说道,大家疑心乔峰和慕容复害死了马
兄弟,却任由真凶不知报应,逍遥自在,马兄弟地下有知,也
必含冤气苦。”马夫人道:“是啊,只可惜赵钱孙已死,谭公、
谭婆也没跟你说罢?”阿朱道:“没有,事到如今,我只好问
带头大哥去。”马夫人道:“好啊,你原该去问问。”阿朱道:
“说来却也好笑,这带头大哥到底是谁,家住哪里,我却不知。”
马夫人道:“嗯,你远兜圈子的,原来是想套问这带头大
哥的姓名。”
阿朱道:“若是不便,弟妹也不用跟我说,不妨你自己去
设法查明,咱们再找那正凶算帐。”萧峰明知阿朱有意显得漫
不在乎,以免引起马夫人疑心,心下仍不禁十分焦急。
只听马夫人淡淡的道:“这带头大哥的姓名,对别人当然
要瞒,免得乔峰知道之后,去找他报杀父杀母之仇,白长老
是自己人,我又何必瞒你?他便是……”说了“他便是”这
三个字,底下却寂然无声了。
萧峰几乎连自己心跳之声也听见了,却始终没听到马夫
人说那“带头大哥”的姓名,过了良久,却听得她轻轻叹了
口气,说道:“天上月亮这样圆,又这样白。”萧峰明知天上
乌云密布,并无月亮,还是抬头一望,寻思:“今日是初二,
就算有月亮,也决不会圆,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听阿朱
道:“到得十五,月亮自然又圆又亮,哎,只可惜马兄弟却再
也见不到了。”马夫人道:“你爱吃咸的月饼,还是甜的?”萧
峰更是奇怪,心道:“马夫人死了丈夫,神智有些不清楚了。”
阿朱道:“我们做叫化子的,吃月饼还能有什么挑剔?找不到
真凶,不给马兄弟报此大仇,别说月饼,就是山珍海味,入
口也是没半分滋味。”
马夫人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冷冷的道:“白长老全心全
意,只是想找到真凶,为你大元兄弟报仇雪恨,真令小女子
感激不尽。”阿朱道:“这是我辈份所当为之事。丐帮数万兄
弟,哪一个不想报此大仇?”马夫人道:“这位带头大哥地位
尊崇,声势浩大,随口一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他最喜庇
护朋友,你去问他真凶是谁,他是无论如何不肯说的。”
萧峰心下一喜,寻思:“不管怎样,咱们已不虚此行。马
夫人便不肯说那人的姓名,单凭‘地位尊崇,声势浩大,随
口一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这句话,我总可推想得到武林
中具有这等身分的又有几人?”
他正在琢磨这人是谁,只听阿朱道:“武林之中,单是一
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的,以前有丐帮帮主,嗯,少林弟子
遍天下,少林派掌门方丈一句话,那也能调动数万人众
……”马夫人道:“你也不用胡猜了,我再给你一点因头,你
只须往西南方猜去。”阿朱沉吟道:“西南方?西南方有什么
大来头的人物?好像没有啊。”
马夫人伸出手指,拍的一声,戳破了窗纸,刺破处就在
萧峰的头顶。只听她跟着说道:“小女子不懂武功,白长老你
总该知道,天下是谁最擅长这门功夫。”阿朱道:“嗯,这门
点六功夫么?少林派的金刚指,河北沧州郑家的夺魄指,那
都是很厉害的了。”
萧峰心中却在大叫:“不对,不对!点X功夫,天下以大
理段氏的一阳指为第一,何况她说的是西南方。”
果然听得马夫人道:“白长老见多识广,怎地这一件事却
想不起来?难道是旅途劳顿,脑筋失灵,居然连大名鼎鼎的
一阳指也忘记了?”话中颇有讥嘲之意。
阿朱道:“段家一阳指我自然知道。但段氏在大理称皇为
帝,早和中上武林不相往来。若说那位带头大哥和他家有什
么干系牵连,定是传闻之误。”
马夫人道:“段氏虽在大理称皇,可是段家并非只有一人,
不做皇帝之人便常到中原。这位带头大哥,乃大理国当今皇
帝的亲弟,姓段名正淳,封为镇南王的便是。”
萧峰听到马夫人说出“段正淳”三字,不由全身一震,数
月来千里奔波、苦苦寻访的名字,终于到手了。
只听阿朱道:“这位段王爷权位尊崇,怎么会参与江湖上
的斗殴仇杀之事?”马夫人道:“江湖上寻常的斗殴仇杀,段
王爷自然不屑牵连在内,但若是和大理国生死存亡、国运盛
衰相关的大事,你想他会不会过问?”阿朱道:“那当然是要
C手的。”马夫人道:“我听徐长老言道:大宋是大理国北面
的屏障,契丹一旦灭了大宋,第二步便非并吞大理不可。因
此大宋和大理唇齿相依,大理国决计不愿大宋亡在辽国手
里”阿朱道:“是啊,话是不错的。”
马夫人道:“徐长老说道,那一年这位段王爷在丐帮总舵
作客,和汪帮主喝酒论剑,忽然听到契丹武士要大举到少林
寺夺经的讯息,段王爷义不容辞,便率领众人,赶往雁门关
外拦截,他此举名为大宋,其实是为了大理国。听说这位段
王爷那时年纪虽轻,但武功高强,为人又极仁义。他在大理
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使钱财有如粪土,不用别人开口。几
千几百两银子随手便送给朋友。你想中原武人不由他来带头,
却又有谁?他日后是要做大理国皇帝的,身分何等尊贵,旁
人都是草莽汉子,又怎能向他发号施令?”
阿朱道:“原来带头大哥竟是大理国的镇南王,大家死也
不肯说出来,都是为了回护于他。”马夫人道:“白长老,这
个机密,你千万不可跟第二人说,段王爷和本帮交情不浅,倘
若泄露了出去。为祸非小。虽然大理段氏威镇一方,厉害得
紧,但若那乔峰蓄意报仇,暗中等上这么十年八年,段正淳
却也不易对付。”
阿朱道:“弟妹说得是,我守口如瓶,决不泄露。”马夫
人道:“白长老,你最好立一个誓,以免我放心不下。”阿朱
道:“好,段正淳便是‘带头大哥’这件事,白世镜倘若说与
人知,白世镜身受千刀万剐的惨祸,身败名裂,为天下所笑。”
她这个誓立得极重,实则很是滑头,口口声声都推在“白世
镜”身上,身受千刀万剐的是白世镜,身败名裂的是白世镜,
跟她阿朱可不相干。
马夫人听了却似甚感满意,说道:“这样就好了。”
阿朱道:“那我便到大理去拜访镇南王,旁敲侧击,请问
他去年中秋,在他府上作客的有那几个人,便可查到害死马
兄弟的真凶了。不过此刻我总还认定是乔峰。赵钱孙、谭公、
谭婆三人疯疯颠颠,说话不大靠得住。”
马夫人道:“查明凶手真相一事,那便拜托白长老了。”阿
朱道:“马兄弟跟我便如亲兄弟一般,我自当尽心竭力。”马
夫人泫然道:“白长老情义深重,亡夫地下有知,定然铭感。”
阿朱道:“弟妹多多保重,在下告辞。”当即辞了出来。马夫
人道:“小女子孀居,夜晚不便远送,白长老恕罪则个。”阿
朱道:“好说,好说,弟妹不必客气。”
阿朱到得门外,只见萧峰已站在远处等候,两人对望一
眼,一言不发的向来路而行。
一钩新月,斜照信阳古道。两人并肩而行,直走出十余
里,萧峰才长吁一声,道:“阿朱,多谢你啦。”
阿朱淡淡一笑,不说什么,她脸上虽是满脸皱纹,化装
成了白世镜的模样,但从她眼色之中,萧峰还是觉察到她心
中深感担心焦虑,便问:“今日大功告成,你为什么不高兴?”
阿朱道:“我想大理段氏人多势众,你孤身前去报仇,实
是万分凶险。”
萧峰道:“啊,你是在为我担心。你放心好了,我在暗,
他在明,三年五载报不了仇,正如马夫人所说,那就等上十
年八载。总有一日,我要将段正淳斩成十七八块喂狗。”说到
这里,不由得咬牙切齿,满腔怨毒都露了出来。
阿朱道:“大哥,你千万得小心才好。”萧峰道:“这个自
然,我送了性命事小,爹娘的血仇不能得报,我死了也不瞑
目。”慢慢伸出手去,拉着她手,说道:“我若死在段正淳手
下,谁陪你在雁门关外牧牛放羊呢?”
阿朱道:“唉,我总是害怕得很,觉得这件事情之中有什
么不对,那个马夫人,那……马夫人,这般冰清玉洁的模样,
我见了她,却不自禁的觉得可怕厌憎。”
萧峰笑道:“这女人很是精明能干,你生恐她瞧破你的乔
装改扮,自不免害怕。”
两人到得信阳城客店之中,萧峰立即要了十斤酒,开怀
畅饮,心中不住盘算如何报仇,想到大理段氏,自然而然记
起了那个新结交的金兰兄弟段誉,不由得心中一凛,呆呆的
端着酒碗不饮,脸上神色大变。
阿朱还道他发觉了什么,四下一瞧,不见有异,低声问
道:“大哥,怎么啦?”萧峰一惊,道:“没……没什么。”端
起酒来,一饮而尽,酒到喉头,突然气阻,竟然大咳起来,将
胸口衣襟上喷得都是酒水。他酒量世所罕有,内功深湛,竟
然饮酒呛口,那是从所未有之事,阿朱暗暗担心,却也不便
多问。
她哪里知道,萧峰饮酒之际,突然想起那日在无锡和段
誉赌酒,对方竟以“六脉神剑”的上乘气功,将酒水都从手
指中*了出来。这等神功内力,萧峰自知颇有不及。段誉明
明不会武功,内功便已如此了得,那大对头段正淳是大理段
氏的首脑之一,比之段誉,想必更加厉害十倍,这父母大仇,
如何能报?他不知段誉巧得神功、吸入内力的种种奇遇,单
以内力而论,段誉比他父亲已不知深厚了多少倍,而“六脉
神剑”的功夫,当世除段誉一人而外,亦无第二人使得周全。
萧峰和阿朱虽均与段誉熟识,但大理国段氏乃是国姓,好比
大宋姓赵的、西夏国姓李的、辽国姓耶律的都是成千成万,段
誉从来不提自己是大理国王子,萧峰和阿朱决计想不到他是
帝皇之裔。
阿朱虽不知萧峰心中所想的详情,但也料到他总是为报
仇之事发愁,便道:“大哥,报仇大事,不争一朝一夕,咱们
谋定而后动,就算敌众我寡,不能力胜,难道不能智取么?”
萧峰心头一喜,想起阿朱机警狡猾,实是一个大大的臂
助,当即倒了一满碗酒,一饮而尽,说道:“父母之仇,不共
戴天。报此大仇。已不用管江湖上的什么规矩道义,多恶毒
的手段也使得上。对了,不能力胜,咱们就跟他智取。”
阿朱又道:“大哥,除了你亲生父母的大仇,还有你养父
养母乔家老先生、老太太的血仇,你师父玄苦大师的血仇。”
萧峰伸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是啊,仇怨重重,岂止
一端?”
阿朱道:“你从前跟玄苦大师学艺,想是年纪尚小,没学
全少林派的精湛内功,否则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便再厉害,也
未必在少林派达摩老祖的《易筋经》之上。我曾听慕容老爷
谈起天下武功,说道大理段氏最厉害的功夫,还不是一阳指,
而是叫作什么‘六脉神剑’。”
萧峰皱眉道:“是啊,慕容先生是武林中的奇人,所言果
然极有见地。我适才发愁,倒不是为了一阳指,而是为了这
六脉神剑。”
阿朱道:“那日慕容老爷和公子论谈天下武功,我站在旁
斟茶,听到了几句,慕容老爷说道:‘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
自然各有精妙之处,但克敌制胜,只须一门绝技便已足够,用
不着七十二项。’”
萧峰点头道:“慕容前辈所论甚是。”
阿朱又道:“那时慕容公子道:‘是啊,王家舅母和表妹
就爱自夸多识天下武功,可是博而不精,有何用处。’慕容老
爷道:‘说到这个“精”字,却又谈何容易?其实少林派真正
的绝学,乃是一部《易筋经》,只要将这部经书练通了,什么
平庸之极的武功,到了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根基打好,内力雄强,则一切平庸招数使将出来都能发
挥极大威力,这一节萧峰自是深知,那日在聚贤庄上力斗群
雄,他以一套众所周知的“太祖长拳”会战天下英雄好汉,任
他一等一的高人,也均束手拜服。这时他听阿朱重述慕容先
生的言语,不禁连喝了两大碗酒,道:“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可惜慕容先生已然逝世,否则萧峰定要到他庄上,见一见这
位天下奇人。”
阿朱嫣然一笑,道:“慕容老爷在世之日,向来不见外客,
但你当然又作别论。”萧峰抬起头来一笑,知他“又作别论”
四字之中颇含深意,意思说:“你是我的知心爱侣,慕容先生
自当另眼相看。”阿朱见到了他目光的神色,不禁低下头去,
晕生双颊,芳心窃喜。
萧峰喝了一碗酒,问道:“慕容老爷去世时年纪并不太老
罢?”阿朱道:“五十来岁,也不算老。”萧峰道:“嗯,他内
功深湛,五十来岁正是武功登峰造极之时,不知如何忽然逝
世?”阿朱摇头道:“老爷生什么病而死,我们都不知道。他
死得很快,忽然早上生病,到得晚间,公子便大声号哭,出
来告知众人,老爷死了。”
萧峰道:“嗯,不知是什么急症,可惜,可惜。可惜薛神
医不在左近,否则好歹也要请了他来,救活慕容先生一命。”
他和慕容氏父子虽然素不相识,但听旁人说起他父子的言行
性情,不禁颇为钦慕,再加上阿朱的渊源,更多了一层亲厚
之意。
阿朱又道:“那日慕容老爷向公子谈论这部《易筋经》。他
说道:‘达摩老祖的《易筋经》我虽未寓目,但以武学之道推
测,少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