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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都贾平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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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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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起十二年前,当景雪荫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文化厅的时候,庄之蝶已是《西京杂志》的编辑了。一张新的办公桌放在了他的办公桌的对面,以会议室改作的作品编辑室就塞满了五个人。作品组组长钟唯贤,却唯一能领导的只有庄之蝶。一名老编辑是同钟一块进文化厅的,都是大学生,自然不服钟的指挥;一名是比庄之蝶早来二年的李洪文,机敏精灵,能言善辩,曾经为钟当作品组长出过力,钟却认定了他是小人:君子易处,小人难交,对自己有过恩惠的小人更难交,处处也就让他;另一位姓韦的女士是个丰满漂亮的寡妇,正与严副厅长搞婚外恋爱呢,钟是不好领导的;而景雪荫呢,厅长早年正是景父的部下,一来就不叫厅长叫叔叔。钟唯贤的一个兵就只是庄之蝶。夏收时派庄之蝶去郊区支援农民夏收;地震时命庄之蝶去参加街道办事处组织的救灾队;早晨上班提开水;晚上下班关门窗。五年的时间里,庄之蝶在这里度过了他的欲火难耐的青春岁月,虽然为他们对他的轻视、欺辱而痛哭过,咒骂过,但他自离开了这里,却觉得那是一段极有意义的日子,尤其令他终生难忘的景雪荫,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是他人生长途上的一袋生命急需的干粮,永远有味永远咀嚼不完呀。十二年前, 他和景雪荫的办公桌面对面,常常在一起谈工作谈写作,谈天论地,日久生情,两个孤独的火热青年的心互相有了依恋,炙热的青春R体也互相有了舒服降温的港湾。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亲吻和一次又一次的拥抱,使他们的灵魂和身体越来越亲密了。一个星期六的中午,庄之蝶洗过澡后正在房间里休息,景雪荫也刚刚洗过澡后过来了,她一进房间后就关上了门,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热吻着,庄之蝶的手伸进景雪荫的裙子里摸弄着茹房、臀部和大腿。啊!呀!景雪荫没有带R罩也没有穿裤头。他的手摸到了她的光滑的性感的茹房、臀部、大腿和那个丝绸一样柔软的YM和那个肥肥厚厚的Y户,他兴奋极了。他那个又粗又长的YJ用力顶在了她的大腿内侧上,她也兴奋极了,两个人很快脱掉了所有衣服,庄之蝶把景雪荫光脱脱的身子抱到床上放下来,景雪荫怕羞地拉过棉被遮住了自己的R体。景雪荫一见到他那个又粗又长的YJ,不知是含羞或者是害怕,迅速地拉起棉被盖住面部。他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不去掀开她的头上的棉被,却把景雪荫露出在棉被外面的小脚来摸捏玩弄,他把景雪荫的脚趾逐只逐只地摸捏过,又沿着她的小腿一直摸上去。景雪荫初时乖乖地任他摸玩,当他摸到她大腿时,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了。当他的手指触及景雪荫那细毛茸茸的白嫩R桃儿的时候,景雪荫不由得缩了一下,两条粉腿紧紧地夹住。他把景雪荫拖到床沿,让景雪荫的粉腿垂下来,然后用手肘子压住,跟着就用双手拨开她紧紧合住的肥厚细嫩的Y唇,只见景雪荫的YD口有一个鲜嫩的细小RD,他忍不住俯下去吻了吻、舔了舔一下。景雪荫一下子兴奋得忍不住动了几下。他压实着她的大腿,继续用舌头去舐弄她的Y蒂和YD口。景雪荫浑身抖动着,细毛茸茸的肥厚**撞到了他的鼻子。他抬起头来,改用手指拨弄她的Y蒂和YD口。景雪荫的身子剧烈颤动着,一股爱Y溢出来。这时候,他捉住景雪荫的双脚,举高起来,左右分开。将他硬直的YJ凑过去,伸出手儿扶着他的YJ对准了景雪荫滋润的YD口。他让G头轻轻抵在景雪荫的R缝,然后缓缓地一点一点顶进去。他清楚地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接着就整个G头都没入景雪荫那个R饱子似的Y户里。一丝处女的鲜血从他和景雪荫交H的R缝渗出来。可能是因为刚才已经把景雪荫的Y户弄得酥麻了,所以她现在并没有疼痛的挣扎。只是一声不响地让他占有了她的R体。他放心的把粗硬的YJ尽根C入景雪荫狭小的YD里,景雪荫R紧地抱双腿缠着他的身体。他腾出双手掀开盖在景雪荫脸上的棉被,景雪荫慌忙用双手遮住赤红的脸蛋。他双手拽住景雪荫那两堆嫩白的茹房摸捏玩弄,一会儿又俯下去吻她的小嘴。景雪荫始终怕羞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底下的Y户却是任他的YJ恣意抽送。酥胸上一对白嫩的大乃子也任他摸玩捏弄。他故意把灯光调亮一些。然后拿开景雪荫捂住脸蛋的手儿。景雪荫还是紧闭着眼睛。他问道:“雪荫,你底下疼吗”?景雪荫低声说道:“有一点点,不过不要紧”。 于是他把胸部贴在她温软的两座茹房上,底下的大YJ也放心的向着她的YD深处狂抽猛C。大约抽送了几十个来回,景雪荫爽快得呻叫了,那〃噢。。。。。哦。。。。。呀!。。。啊。。。。喔。。。。。。哟!〃的叫声和他的YJ在她Y户里抽动时发出〃卜滋。。。。。。〃〃卜滋。。。。。〃的声音构成一曲动人心弦的乐章。景雪荫紧窄的YD更使得他的G头一阵酥痒。他大叫一声,终于紧紧搂着景雪荫,把一股JY急剧地喷S在她的R体里了。而景雪荫也R紧地把他的身体搂抱不放。两条粉腿更是交叉地勾紧着他的背脊。他让YJ在景雪荫Y户里浸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景雪荫也放松他的身体。妇人拿了纸巾过来,他让软下来的YJ慢慢退出景雪荫的YD,妇人用纸巾帮她擦拭了Y户,只见雪白的纸巾沾满了点点落红。他把景雪荫的身子抱到大床里边,这时景雪荫已经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他笑问:〃雪荫,刚才舒服吗?〃 景雪荫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细白的手臂搭在他胸前,粉嫩的大腿也盘到他身上。他抚摸着景雪荫的乃子赞道:〃雪荫,你这对茹房好漂亮哦!〃 说着他两手分别捉住她的两只茹房摸捏着。他又摸着景雪荫那稀疏的茸茸YM笑着说道:〃雪荫,刚才这里会不会痛呢?〃 景雪荫也摸着他的黑浓YM笑着答:〃现在已有稍微的疼痛,刚才被他弄得酥酥麻麻的,都不觉得疼痛。。。。。。。。。〃 景雪荫忍不住地大笑起来。一股红红白白的Y体从她YD里流了出来,弄湿了他正摸着她Y户的手儿。他也笑了起来,景雪荫更是笑得使他刚才灌入她Y户里的JY都挤出来了。他便递过纸巾笑道:〃我用水给你洗一洗吧!。〃 景雪荫接过纸巾捂住Y户,他说着用脸盆兑好热水,用热水毛巾给她搽洗Y户及Y唇,然后又给自己搽洗YJ。洗着洗着两个人都高兴地笑了。洗了一会儿,他搽净了肥皂泡又用清水搽洗了一遍之后,她的细腻匀称的肌肤更加显得光滑红嫩。他又高兴地有意地摸捏、吸吻、舔吮着她丰满性感的脸、颈、茹房、小腹、大腿内侧、大腿根部、肥美Y户和红嫩的Y唇,这时她也高兴地玩弄着他那个已经软小下来的YJ。。。。。。。。

    十二年前的事情过去了,厅长还是厅长,杂志还是杂志。那个韦寡妇已早作了严副厅长的夫人,调任了另一个部门成为处长。景雪荫也弃文从政了,她通过和省文化厅党委书记的情人关系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有了党票之后很快得到了提升,提升为厅里的处级领导。景雪荫这女人感情丰富,言谈开朗,处事圆滑,群众拥护她,领导厚爱她,她多次被评为省级劳模,在去年的党员评定中她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今年上半年她又在省文化厅里兼任了厅机关党委支委书记,随后又成了省文化厅党委委员,她现在可以说是省文化厅里大红大紫的人物了。而钟唯贤,永远也没出息的老头,他既不信李洪文,又离不得李洪文,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击败了承包了三年杂志、在经济上一塌糊涂的上一个编辑部班子,他出任了新的主编。庄之蝶赶到那座熟悉的大楼上,自然是不停地与碰着的熟人打招呼,一推开还是那间会议厅改作的编辑室,所有的编辑都在里边,每个人都拿了一条裤衩在抖着看。猛然门被推开,收拾不及,见是庄之蝶,李洪文就叫起来了:“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件就给你了吧!”庄之蝶说:“这是干什么呀,一人一块遮羞布!”一个面孔陌生的人就走过来和庄之蝶握手,说:“庄老师你好,他是王鹤年,写小说的,你给他们厂的产品提提意见吧!”李洪文说:“刊物整顿之后,业余作者都给刊物拉广告的,鹤年小说写得不错,他们厂是街道办的小厂,他拉不来广告,就送大家一些他们的产品。这是防性病裤杈哩,有性病治性病,没性病防性病。”庄之蝶说:“这倒适合于你,他只需要的是壮阳裤衩。”说得大家都笑了。钟主编笑得脸缩成一团,形如核桃,直卸了眼镜擦眼泪,说:“之蝶,你过来,我这里给你攒着好烟的。”就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纸盒,里边满满地装了香烟。十多年前,庄之蝶开始抽烟的时候,就特意给钟唯贤做了个大纸盒,因为业余作者来送稿,首先是要敬编辑一支好烟的,钟唯贤不抽烟,常是谢绝。庄之蝶就叮咛不必谢绝,他可以代为消费的,后来的编辑叫苟大海的便说:“老钟真是迂腐,庄之蝶现在还抽那种烟吗?今日当着庄之蝶的面,以后这烟我就代他接管了!”说着把烟盒拿过去,将烟全倒进自己抽屉,顺手把自己的椅子给庄之蝶坐了。

    庄之蝶坐下来,相互寒暄了许多,自然就谈起了新出版的杂志,编辑室人人激动。从内容的质量到封面的设计,以及这一期的广告宣传,无一不充满了自信,尤其谈到周敏写的那篇文章,夸耀邮局门口已张贴了海报,特意介绍这篇文章,编辑部已经决定再加印一部分杂志,且要对周敏提高槁酬。李洪文说:“大作家,我已经说过了,曹雪芹写了一部《红楼梦》,一部《红楼梦》养活了几代人吃不完。现在你庄之蝶,也活到供人吃你了!周敏这篇文章是不长,可以说只吃到了你的脚趾甲;几时我也要写写的,你说给我什么吃?”庄之蝶说:“我什么也不让你吃!”李洪文说:“那好吧,某一日我写一篇了,会署个女人的名字,看你让不让?你一定说:让你吃口条吧!”庄之蝶就笑了:“让比你吃痔疮!”周敏一直不说话,只忙着给庄之蝶沏茶,倒水,过来说:“庄老师,这是我发表的第一篇文章,你要多多提意见的。”庄之蝶就平静了脸面,正经对钟唯贤他们说明他正是为这篇文章而来的,有个问题放心不下。钟唯贤也立即紧张起来,问道:“什么问题?”庄之蝶说:“别的都可以,就是写我与阿x的关系,渲染得太过分了,会不会出现副作用呢?”钟唯贤说:“这我也考虑了,我问过周敏,材料是哪儿得到的,周敏说材料不会失实的。”庄之蝶说:“事情都有影子,但一具体写,味儿就变了,虽没有署真名,可环境、人物形象又太具体,你知道我和景雪荫相好是相好,真还没有发展到谈恋爱的。”李洪文说:“这有什么,通篇都在塑造了一个高尚的女性,谈恋爱又怎么啦?婚前和谁谈恋爱都是正常的,何况你现在是大名人,能和这样的名人谈恋爱也是一个女人的荣光,她景雪荫盼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她和你有那么一段美丽的艳史。”庄之蝶说:“洪文你别胡说,我虽然相信景雪荫不是那号人,但咱们毕竟是在中国,要看现实。她现在有家庭,又有领导地位,不出事就好,出了事对谁都不利的。”钟唯贤问:“那你的主意呢?”庄之蝶说:“编辑部极快派人去给景雪荫送一份杂志,说明情况,把可能出现的矛盾处理在萌芽时期。”周敏说:“我去寻过了,她还没有回来。”庄之蝶再强调:“一等回来,立即就去!”李洪文说:“你放心,这事由我们办好了。今日中午不要走了,周敏得了稿费,今日要请你的客,让我们都沾沾光嘛!”周敏说:“没问题,大麦市街老贾家的灌汤包子,吃多少我买多少。”庄之蝶说:“李洪文还是老毛病,从来都是叫嚷别人请他吃,没听说过要请人吃的。”李洪文说:“这没办法,老婆管着钱呀!如果你护着周敏不请客,你就请请大家。”苟大海说:“咱们玩玩麻将吧,谁赢了谁请客。”庄之蝶问钟唯贤:“这行吗?”钟唯贤说:“你们又不玩钱的,你们玩吧,我还有个事,我就不陪你了!”庄之蝶笑了笑,和钟唯贤握手告别,送他出门了,李洪文立即关上门,说:“我们的领导怎么样?瞧那话多有水平,他不反对咱们玩,但若出了事,他什么责任也没有的,这就叫会当领导!”苟大海说:“他要会当领导,也不是干了一辈子还是个主编,连个处级干部都不是。”庄之蝶说:“他一辈子胆小怕事。”办公桌就横过来,李洪文从桌斗取了麻将,周敏又给各人面前放下茶杯、烟灰缸。庄之蝶对周敏说:“这里人多,你就不要玩了,能帮我去一趟市报社吗?”周敏问:“什么事?”庄之蝶说:“这里有一份写企业家的稿子,你直接送给报社文艺部张主任,让他越早越好地登出来。”周敏高兴地去了。庄之蝶、李洪文、苟大海和另一个年轻的编辑小方开始打点执风,结果庄之蝶坐东,李洪文坐西,苟大海坐北,小方坐南。李洪文却要和苟大海换位子,说庄之蝶有钱,今日一定要他出水,而苟大海牌艺不高,看不住下家的。庄之蝶说:“不是苟大海看不住我,是你属木命,北方位属水。”李洪文说:“你也懂这个?”庄之蝶说:“我懂得你!”李洪文倒脸红起来,说:“我说过的,今日就要赢你,你带了多少钱?”庄之蝶脱下鞋来,鞋壳里平铺了二十元钱。苟大海说:“庄老师真逗,钱怎么装在那儿?”庄之蝶说:“以前我还在文化厅的时候,钱欺负过我,现在我就把它踩在脚下!”李洪文说:“那么两张,顶得住我一个自扣吗?”庄之蝶说:“这别担心,你赢了我借款付你。可你也要知道,我最善于白手夺刀。”开场第一圈,庄之蝶果然自扣了一庄,平和了一庄,气得李洪文直骂牌是舔沟子,不抽烟的人偏要抽庄茬蝶一支烟,说要沾沾红人的光,一支烟未抽完,倒呛得鼻涕眼泪地直咳嗽。说到烟,小方就问起庄之蝶在文化厅工作时是不是老抽钟唯贤的烟,这样从抽钟唯贤的烟自然说到钟唯贤,庄之蝶问:“老钟现在日子怎么样?他老婆还来单位不?”苟大海说:“老钟够苦命,二十年右派,偏偏又娶了个恶婆子,前一个月初三那恶婆于又来了,当着众人的面竟能把他的脸抓出血来。”庄之蝶说:“他有什么办法!我还在文化厅时,他们就分居着,老婆一来,他就慌了。大家都劝他离了婚算了,可那婆子就是不离。没想他也真能凑合,现在了还是这样!”李洪文打出一张牌,庄之蝶要吃了,李洪文又后悔说打错了,收回去重新打了一张牌,说:“我倒有个机密。你们谁也不能传出去!”小方说:“李老师一天到黑总有机密!”庄之蝶说:“李洪文有特务的才能,当年严副厅长和韦寡妇谈恋爱,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他能藏在厕所四个小时,观察厕所对门的韦寡妇房里,严副厅长是几时几分进去的,几时几分拉灭灯的。”李洪文说:“后来怎么样,他们不是结婚了吗?”庄之蝶说:“正是人家要结婚,你那监视有什么价值?”李洪文说:“这他们倒感谢我的,我公开了机密,才促成了他们一场好事。”庄之蝶说:“好,好!老钟有什么机密?”李洪文说:“老钟靠什么能活下来?他是有他的精神支柱的!年轻时他喜欢他的一个女同学,大学毕业后,不久他就成了右派,后来又听说那位女同学也成了右派。他在右派期间找不下个对象,经人介绍和现在这个郊区的老婆结了婚。前几年,偶尔得知他的那个女同学还活着,在安徽的一个县中教书,况且已经离了婚,独身过活,就整日唠叨这女同学如何地好。他给人家去了四封信,不知怎么总不见回信,或许这女同学早不在了人世,或许压根儿就不在安徽的那个中学,一切都是误传。可老钟中了邪似的,每天都在收发室信栏里看有没有他的信。”小方说:“他刚才出去,一定又去收发室了吧。”李洪文说:“我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一一职称又开始评定,还不是为他那个编审的名分儿给评审会的人说情去了!真窝囊,前年该评职称了,武坤当了主编,把老头丢在一边;这次又要评了,却说老钟才当了主编,资历还欠些。和!”李洪文说着就推倒了牌。这一和是庄上和,又接连和了三次,李洪文话就越发多,不断地总结和牌的经验,又训斥苟大海不会下牌,怎么就让庄之蝶又碰吃了个八万,再是反复提醒刀下见菜,谁也不许欠账。小方说:“李老师是输了嘴吸脸吊的,赢了就成了话老婆!”李洪文说:“我现在成你们共同的敌人了,都嫉妒开了。赢牌也不见得是好事的,牌场上得意,情场上失意。嗨,对不起了,又一个杠。”从后边揭了一张,再打出一张。“饭稠了又有豆儿,可惜不是杠上开花。之蝶呀,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老钟没评上编审,是吃了武坤的亏,可景雪荫偏偏和武坤打得火热,这你得说说她了。庄之蝶自和了一炸一平外还再没有和牌,已经借了苟大海三张票子,眼里看着牌,脑子里却尽是钟唯贤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想象不来几十年里老钟是怎样活过来的?听李洪文让他劝说景雪荫,就苦笑了:“这是人家的自由,我凭什么说人家?老钟这么大年纪还天天盼女同学的信。”李洪文说:“还有机密的!你去过他房子吗?他房子里放了许多补阳药,他是和老婆分居了十几年,从不在一块同床共枕,也未见他和别人有什么瓜葛,我想他现在突然吃这补阳药,一定是女同学给了他希望,盼望联系上能在晚年结婚,好好享受一下人生的日子哩!”李洪文说着,突然大叫:“扣了!”梆地一声,手中的牌在桌上一砸,偏巧牌竟砸断,一半从窗口飞出去。众人看时,他要扣的牌是夹张两饼,手是独捏了一个成了一饼的半块牌。苟大海首先说:“哪里扣了?夹张砌要两饼,你扣的是一饼!”李洪文说:“你没看见牌断了吗?”小方也说:“那我们不管,你手里是一饼,夹的是要两饼,不算自扣的!”李洪文就到窗口去看飞去的那个饼,自然难以寻着,要大家付钱,苟大海、小方硬是不付,李洪文便生气了。庄之蝶说:“不算这个自扣,你李洪文也是三归一了,你要他们脱裤子当袄还债吗?”李洪文说:“你们这些人赖帐,那我就不请客了,权当把钱发给你们自个去吃饭吧!”庄之蝶说:“不让你请客,我请了!”又借了苟大海五十元钱,让小方叫老钟也一块去吃饭。小方去了,但老钟人不在宿舍,四个人于是到大麦市街吃了灌汤包子,又到茶馆喝了几壶茶,天黑下来方才散了回家。庄之蝶在路上想,今日输得这么惨,李洪文说牌场上得意,情场上失意。自己牌场上这么臭,莫非情场上有了好事?立在那里发了一会呆,后悔。没有去找唐宛儿。心动着现在去吧,又觉得天色太晚,恐怕周敏也已在家,遂怏怏回双仁府来。双仁府巷口,黑黝黝蹲着一个人,见庄之蝶过来,突然站起来吃喝:“破烂一一承包破烂喽!”庄之蝶看清是那个说谣儿的老头,就笑着说:“天这般黑了,你老还收什么破烂?”一个嗝胃里窜上一股酒气。老头并不理睬,拉了铁轱辘架子车一边顺着大街走,一边倒独说独谣,竟又是一段谣儿: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伤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老婆告到纪检委员会,书记说:该喝的不喝也不对。

    领导干部的“四化”标准:“官化(话),套化(话),虚化(话),浮化(话)”。

    官场抓权的三大法宝:“利用枪杆子杀人夺权,利用笔杆子治人守权,利用油嘴滑舌哄人骗权”。

    官场“做人”的法则:“拿上原则害人,唯利是图待人;设着圈套宰人,扪着良心治人;想方设法诱人,搞着虚假骗人;厚黑心肠吃人,成功后是大人。”

    庄之蝶推开门,屋里灯明着,夫人和洪江坐在沙发上一边点钱一边用计算器算帐。庄之蝶瞧见沙发上一沓一沓大小不一的钱票,说:“嗨,这一月大赚了嘛!”牛月清说:“赚什么了?进了一批金庸的武侠书,先还卖得可以;没想到那一条街上,哗哗啦啦一下子又开了五家书店,又全卖的金庸的书,南山猴———个磕头都磕头,货就压下了。这些钱算来算去,勉强付那两个个姑娘的工资和税务所的税金,前几天洪江买了三个书柜,现在还是空缺哩!你一天到黑只是浪跑,也不去过问一下,洪江说湖南天籁出版社新出了一本书,叫什么来着?”洪江说:“是《查太莱妇人的情人》。”牛月清说:“这《查太莱妇人的情人》正红火哩,可进不来货,你不是认识天籁出版社的总编吗?他们总是来信约你的稿,你就明日拍个电报,让他们也给咱发一批书来嘛!”庄之蝶说:“这还不容易,洪江你明日就以我的名义去个电报。”洪江说:“我就要你这句话,要不,你又该说我借你的名儿在外胡来了。”庄之蝶说:“只能是这份电报以我的名,也不要说书店就是我开办的。”洪江说:“你就是太小心,真要以你的名字作了这书店字号,什么好书都能进得来的。”庄之蝶说:“我是作家,作家靠作品,外界知道我办书店,会有什么想法?!”洪江说:“现在什么时候了,文人做生意正当得很哩,名也是财富,你不用就浪费了,光靠写文章发什么财,一部中篇小说抵不住龚靖元一个字的。”牛月清说:“洪江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洪江你说说。”洪江说:“开了这一年书店,我也摸了行情,写书的不如卖书的,卖书的又不如编书的。现在许多书店都在自己编书,或者掏钱买出版社一个书号,或者干脆偷着印,全编的是色情凶杀一类的小册子,连校对都不搞,一印几十几百万册,发海了!朱雀门街的小顺子,什么J巴玩意儿,大字不识的,却雇人用剪刀和胶水集中社会上各类小册子中的色情段落,编了那么一本,赚了十五万,现在出入都是出租小车,见天去唐城饭店吃一顿生猛海鲜。”庄之蝶说:“这些我知道,咱不能这样干。”洪江说:“我知道你要这么说。现在有一件事,我和师母商量了,一个书商拿来印好的一本武侠书,署名是刘德写的,卖不动,想便宜一半卖给咱。我想了,咱接过来,换一个封面,署上全庸大名,一定会赚许多钱的。”庄之蝶说:“这怎么就能赚许多钱?”洪江说:“金庸的书卖得快,这书当然写得不如金庸,咱署名全庸,用草字写,猛地一看也是金庸了,若要查起来,我写的是全庸啊!这事你由我办好了,只是得筹十万元,这你和师母要想办法。”牛月清说:“只要你老师同意,钱我筹。今日汪希眠送了帖子来,说是明日要给他娘过七十大寿,盼望咱一家人去,你要明日去就去,不去,我去向他借八万,咱再取了存折,十万元也凑够了。”庄之蝶说:“老太太七十大寿了?我还以为那是六十出头的人!这是要去的,可这是去向人家贺寿,怎么开口借钱?”说了一回,一时意见不拢,牛月清就打发洪江先回书店去了,低头问:“你今晚还过文联那边去吗?”庄之蝶说:“天这么晚了,过去又得让人开大门。”牛月清说:“要是早,你就又过去了?咱这是什么夫妻?!”庄之蝶没有言语,上床先自去睡了,牛月清也随后来睡,两人谁也不接触谁,就听到了城墙头的埙声如诉如泣。庄之蝶说:“这是谁在吹埙?”牛月清也说了一句:“这是谁在吹埙?”说毕了,又归于寂静。庄之蝶说这句话时是心里这么想着,原不想说出声来却说出了声。没料牛月清也说了一句,他现在就希望牛月清赶快地瞌睡。但是,女人却在被窝里动起来,并且碰了一下他,要把他的手拉过去。庄之蝶担心会这样,果然真就这样来了,他厌恶地背了身去,装作全然地不理会。这么静躺了一会,又觉得对不起女人,转过身来,要行使自己的责任。女人却说:“你身子不好,给我摸摸,讲些故事来听。”庄之蝶自然是讲已经多少次重复过的故事。女人不行,要求讲真故事,庄之蝶说:“哪里有真实的?”女人说:“就讲你发生过的。”庄之蝶说:“我有什么?家里的猪都饿得吭吭,哪有祟的糠?!”女人说:“我倒怀疑你怎么就不行了?八成是在外边全给了别人!”庄之蝶说:“你管得那么严,我敢接触谁?”女人说:“没人?那景雪荫不是相好了这么多年吗?”庄之蝶说:“这我起咒,我与人家一根头发都没动过。”女人说:“哎吆!你好可怜呀,我以后给你介绍一个,你说,你看上谁了?”庄之蝶说:“谁也看不上。”女人说:“我不知道你的秉性?你只是没个贼胆罢了。刚才说汪希眠给他娘过寿,你一口应允了要去的,瞧你那眼神,你多高兴,我知道你看上了汪希眠的老婆了!”庄之蝶说:“看上也是白看上。”女人不言语了;庄之蝶以为她已睡着,没想牛月清却说:“汪希眠老婆爱打扮,那么些年纪了倒收拾得是姑娘一般。”庄之蝶说:“人家能收拾嘛!”牛月清说:“收拾着给谁看呀?我听龚靖元老婆说,她年轻时花着哩!当年是商场售货员,和一个男人下班后还在柜台内干,口里大呼小叫地喊,疯狂做A,别人听见了往商场里一看,她两条腿举得高高的,让一个男人尽力地抽送着,她舒服得哦。。。。。。啊。。。。。。哦地大叫着。别人就打门,他们竟什么也听不见,一直等来人砸门进来了,还要把事情干完了才分开!”女人说着,突然手在庄之蝶的下边摸去,一柄尘根竟挺了起来,便拉男人上去。口口口口口(作者删去五十一字)不觉叫了一声,身子缩成一团。庄之蝶说:“原来你也没能耐的?”女人说:“我没说你,你倒反嫌了我。你总说你不行,一说起汪希眠老婆,你就兴成那样了?!我哪里比得上你好劲头,你是老爷的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两处的家,什么事我不C心?”庄之蝶说:“快别胡说!你才多大年纪,周敏那媳妇虽比你小六七岁,可她受的什么苦,脸上却没一条皱纹的。”牛月清就恼了,说:“一个汪希眠老婆你还不够,还要提说唐宛儿,她受什么苦的?听夏捷来说,她是同周敏私奔出来的?”庄之蝶说:“嗯。”女人说:“能私奔出来,在家肯定是什么活儿也不干的姑乃乃身子!说女人贱也就贱在这里,男人对她越是含在口里捧在手里,她越是温饱了思Y,要生外心的。”庄之蝶说:“夏捷几时来的?”女人说:“半后晌来的,来了给我带了一只菊花玉石镯儿,说是唐宛儿让她捎给我的,说那日请客我没能去,心里过不去。”庄之蝶说:“你瞧瞧,人家对你这么好的,你倒背后还说人家不是。玉镯儿呢?让我瞧瞧什么成色?”女人说:“我这么胖的胳膊,根本戴不进去,装在箱子里了。我哪儿是说了人家的不是?我是嫌你在外见着一个女的了,就回来拿人家的长处比我的短。别说人比人比死人,如果这个家我百事不C,我也不会这么些皱纹!”庄之蝶赶紧不再提唐宛儿,说:“你也是辛苦,赶几时请一个保姆来,前几日赵京五说他帮咱物色一个的,到时候你就也不干,动口不动手地当清闲主儿。”牛月清气消下来,说:“那你看吧。我也会保养得细皮嫩R哩。”两人说了一阵话,女人偎在丈夫的怀里猫一般睡了,庄之蝶却没有睡意,待女人发了鼾声,悄悄坐起来,从枕下取了一本杂志来看,看了几页又看不下去,吸着烟指望城墙头上的埙声吹动。但这一晚没有埙声,连收破烂的老头的吆喝也没听着。

    翌日,牛月清去老关庙商场的糕点坊去定购寿糕,又特意让师傅用奶油浇制了恭贺汪老太太七十大寿的字样,又买了一丈好几的苏州细绸、一瓶双沟老窖、一包腊汁羊R、二斤红糖、半斤龙井回来。庄之蝶却不想去。牛月清说:“这可是你不去呀,汪希眠的老婆要问起我怎么说?”庄之蝶说:“今日那里一定人多,乱七八糟的,我也懒得去见他们说话。汪希眠问起,就说市长约我去开个会,实在走不开身。”牛月清说:“人家要你去,是让你给汪家壮脸的,汪希眠见你不去生气了,我向人家提出借钱,若慷慨就罢了,若有个难色,我怎么受得了?你是真的不去,还是嫌我去了丢显你,那我就不去了。”庄之蝶说:“你这女人就是事多!我写幅字你带上,老太太一定会高兴的。”说毕展纸写了“夕阳无限好,人间重晚情。”督促女人去了。

    牛月清一走,庄之蝶就思谋着去周敏家,琢磨该拿些什么送唐宛儿。在卧房的柜里翻了好大一会,只是些点心、糖果一类,就到老太太房里,于壁橱里要找出一块花色丝绸来。老太太却要给他说话,唠叨你爹天麻麻亮就来说泼烦了,我问大清早前生哪里的气,你爹说了,“我管不住他们,你们也不来管他们!”庄之蝶问:“他们是谁?”老太太说:“我也问他们是谁。我们的女婿这么大的人物,和市长都平起平坐吃饭的,谁敢来欺负了你?你爹说,还不是隔壁新的小两口,一天到晚地吵嘴打架,苦得他睡也睡不稳,吃也吃不香。我想了,你爹不会说谎的,你今日既然不去作客吃宴席,就一定要去你爹那儿看看,真有那烦人的隔壁,你用桃楔钉在那里!”老太太说罢就去院里用刀在一株桃树上削桃节儿。庄之蝶又气又笑,忙扶她回来,削了三四节桃木G,答应去看看的。

    原本安妥下老太太抽身就能走开,不想牛月清的干表姐从郊区来了,给老太太带了一包小米。老太太好生喜欢,笑着笑着就哭起来,说这闺女不记着她,问她爹在干什么,一年半载也不来看看,现在乡里富了,就忘了老姊妹,老姊妹并不向他借钱用嘛。干表姐忙解释他家承包了村里的砖瓦窑,老爹虽干不了体力活,但老爹是有名的火工,火色全由他把握的,实在抽不开身。老太太就说:“现在抽不开身了,当年怎么三天五天来一趟,吃了喝了,走时还要带一口袋粗粮回去,那就有空了?!”说得干表姐脸一阵红一阵白。庄之蝶就圆场说娘老了,脑子不清楚了,整天价胡说。干表姐说:“我那儿就怪老人的?她说的也是实情,当年我们家孩子多,日子栖惶,全凭老姑家周济的。”就对老太太说,“老姑,你骂我爹骂得好,我爹也觉得好久没来看你了。再过十天,乡里过庙会,有大戏哩,这回我爹特意让我接了你去的。”老太太说:“城里有易俗社,三义社,尚友社,你妹夫看戏从不买票的,我倒去乡里看戏?”干表姐说:“戏园子里看戏和土场上看戏不一样的,再说乡里富了,我爹说接了你去好好伺候伺候你。”老太太说:“这我就得去了!可你只请我,怎不也请了你老姑父?”干表姐脸色煞白起来,直拿眼睛看庄之蝶。庄之蝶说:“她就这样,一会儿说人话,一会说鬼话。”干表姐说:“请的,请我老姑父的。”老太太就说:“之蝶,这就好了,你和你表姐去你爹坟上看看去,惩治了那隔壁,你爹才肯去的。”庄之蝶无奈,只好说让干表姐吃些东西再去,干表姐说她不饥的,却还是把庄之蝶拿出的糕点、水果各样吃了些,就问,家里这冰箱值多少钱,录放机多少钱,还有那组合柜、床头柜、柜上的那盏台灯,眼馋得了得。两人要出门时,老太太却突然要干表姐留下说妇厂舌儿,让庄之蝶先出去。庄之蝶在院中等了好一会儿,干表姐一脸通红地出来了,庄之蝶问:“我娘又说什么了?”干表姐说:“她是问月清妹妹捎去的药吃了没有,有了身子了没有,叮咛要你姐夫不得喝酒……我倒真恐慌,有心让孩子来你们这里享福,又担心这孩子不聪明,辱没了你们。”庄之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胡乱地支吾了一通,把话支开,就又说老太太Y阳难分的趣事。干表姐说,“老太太年岁大了,少不得说话没三没四的。可人一老,Y间阳间就通了,说话也不敢全认为是胡言乱语,我们村也常有这等事。”庄之蝶苦笑了,说:“没想表姐和我娘一样的!”

    两人骑了“木兰”出了北城门,一直往汉城遗址西边的一个土沟畔去。天极热,摩托车停在路口,满身臭汗地踏过一片土坷垃地,一到沟畔的地楞边,远远就看见了竖起的一面石碑。干表姐哇地一声先哭起来了。庄之蝶说:“姐,你怎么哭了?”干表姐说:“不哭,老姑父生气不说,周围的鬼魂倒要笑话老姑父了。”就又哭了三声,方停下来,令庄之蝶吃惊的是,就在爹的旧坟左边,果然有了一个新坟丘,上边的茅草还未生起,花圈的白纸被雨水零散地溺在泥上里,一时心想:“这一定是爹所说的新来的隔壁了。”胸口怦怦紧跳。干表姐已跪在那里焚纸钱,叽叽咕咕念说不已。庄之蝶走上了沟畔,去打问一个挖土的乡民,问那新坟里是什么人?乡民说是一个月前,薛家寨有姓薛的小两口带了孩子进城去,在三岔路口被一辆卡车一起轧死,一家人就合了一个墓在那里埋了。庄之蝶吓得脸色寡白,知道老太太所说的话不假,忙到那新坟周围钉了桃木楔,扯着干表姐扭头就走。

    从坟上回来,老太太便被干表姐接了去郊区。庄之蝶看看天已不早,估摸牛月清也该在汪希眠家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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