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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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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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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包三先生向段誉横看竖看,捉摸不透他是何等样人,问

    王语嫣道:“这人是什么路数?要不要叫他滚出去?”

    王语嫣道:“我和阿朱、阿碧都让严妈妈给捉住了,处境

    十分危急,幸蒙这位段公子相救。再说,他知道玄悲和尚给

    人以‘韦陀杵’打死的情形,咱们可以向他问问。”包三先生

    道:“这么说,你是要他留着了?”王语嫣道:“不错。”包三

    先生微笑道:“你不怕我慕容兄弟喝醋?”王语嫣睁着大大的

    眼睛,道:“什么喝醋?”包三先生指着段誉道:“这人油头粉

    脸,油腔滑调,你可别上了他的当。”王语嫣仍是不解,问道:

    “我上了他什么当?你说他会捏造少林派的讯息么?我想不会

    罢。”

    包三先生听她言语一片天真烂漫,倒也不便多说,向着

    段誉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说道:“听说少林寺玄悲和尚在大理

    给人用‘韦陀杵’功夫打死了,又有一批胡涂混蛋赖在我们

    慕容氏头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说来。”

    段誉心中有气,冷笑道:“你是审问囚犯不是?我若不说,

    你便要拷打我不是?”包三先生一怔,不怒反笑,喃喃的道:

    “大胆小子,大胆小子!”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臂,

    手上微一用力,段誉已痛入骨髓,大叫:“喂,你在干什么?”

    包三先生道:“我是在审问囚犯,严刑拷打。”段誉任其

    自然,只当这条手臂不是自己的,微笑道:“你只管拷打,我

    可不来理你了。”包三先生手上加劲,只捏得段誉臂骨格格作

    响,如欲断折。段誉强忍痛楚,只是不理。

    阿碧忙道:“三哥,这位段公子的脾气高傲得紧,他是我

    们救命恩人,你别伤他。”包三先生点点头,道:“很好,很

    好,脾气高傲,那就合我‘非也非也’的胃口。”说着缓缓放

    开了段誉的手臂。

    阿朱笑道:“说到胃口,大家也都饿了。老顾,老顾!”提

    高噪子叫了几声。老顾从侧门中探头进来,见姚伯当、司马

    林等一干人已经不在,欢天喜地的走进厅来。阿朱道:“你先

    去刷两次牙,洗两次脸,再洗三次手,然后给我们弄点精致

    的小菜。有一点儿不干净,包三爷定要给你过不去。”老顾微

    笑点头,连说:“包你干净,包你干净!”

    听香水榭中的婢仆在一间花厅中设了筵席。阿朱请包三

    先生坐了首座,段誉坐了次位,王语嫣坐第三位,阿碧和她

    自己在下首相陪。

    王语嫣没等斟酒,便问:“三哥,他……他……”

    包三先生向段誉白了一眼,说道:“王姑娘,这里有外人

    在座,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何况油头粉脸的小白脸,我更

    是信不过……”

    段誉听得气往上冲,霍地站起,便欲离座而去。

    阿碧忙道:“段公子你勿要生气,我们包三哥的脾气末,

    向来是这样的。他大号叫作包不同,一定要跟人家挺撞几句,

    才吃得落饭。他说话如果不得罪人,日头从西天出来了。你

    请坐。”

    段誉向王语嫣瞧去,见她脸色似乎也要自己坐下,虽然

    不能十分确定,终究舍不得不跟她同席,于是又坐了下来,说

    道:“包三先生说我油头粉脸,靠不住得很。你们的慕容公子

    呢,相貌却跟包三先生差不多吗?”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这句话问得好。我们公子爷比

    段兄可英俊得多了……”王语嫣听了这话,登时容光焕发,似

    乎要打从心底里笑出来,只听包不同续道:“……我们公子爷

    的相貌英气勃勃,虽然俊美,跟段兄的脓包之美可大不相同,

    大不相同。至于区区在下,则是英而不俊,一般的英气勃勃,

    却是丑陋异常,可称英丑。”段誉等都笑了起来。

    包不同喝了一杯酒,说道:“公子派我去福建路办一件事,

    那是暗中给少林派帮一个大忙,至于办什么事,要等这位段

    兄走了之后才可以说。我们既要跟少林派交朋友,那就决不

    会随便去杀少林寺的和尚,何况公子爷从来没去过大理,‘姑

    苏慕容’武功虽高,万里外发出‘韦陀杵’拳力取人性命的

    本事,只怕还没练成。”

    段誉点头道:“包兄此言倒也有理。”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段誉一怔,心想:“我说

    你的话有理,怎地你反说不对?”只听包不同道:“并不是我

    的话说得有理,而是实情如此。段兄只说我的话有理,倒似

    实情未必如此,只不过我能言善道,说得有理而已。你这话

    可就大大不对了。”段誉微笑不语,心想也不必跟他多辩。

    包不同道:“我昨天回到苏州,遇到了风四弟,哥儿俩一

    琢磨,定是有什么王八羔子跟‘姑苏慕容’过不去,暗中伤

    人,让人家把这些帐都写在‘姑苏慕容’的帐上。本来那也

    是一件大大的美事,有架可打,何乐而不为?”阿朱笑道:

    “四哥一定开心得不得了,那正是求之不得。”包不同摇头道:

    “非也,非也!四弟要打架,如何会求之不得?他是无求而不

    得,走遍天下,总是会有架打的。”

    段誉见他对阿朱的话也要驳斥,才相信阿碧先前的话不

    错,此人果然以挺撞旁人为乐。

    王语嫣道:“你跟风四哥琢磨出来什么没有?是谁暗中在

    跟咱们过不去?”包不同道:“第一,不会是少林派。第二,不

    会是丐帮,因为他们的副帮主马大元给人用‘锁喉功’杀了。

    ‘锁喉功’是马大元的成名绝技。杀马大元没什么大不了,用

    ‘锁喉功’杀马大元,当然是要嫁祸于‘姑苏慕容’。”段誉点

    了点头。包不同道:“段兄,你连连点头,心中定是说,我这

    几句话倒也有理。”

    段誉道:“非也,非也!第一,我只不过点了一点头,而

    非连连点头。第二,那是实情如此,而非单只包兄说得有理。”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

    身’之法,你想投入‘姑苏慕容’麾下吗?用意何在?是看

    中了我的阿碧小妹子吗?”

    阿碧登时满脸通红,嗔道:“三哥,你又来瞎三话四了,

    我可呒没得罪你啊。”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人家看中你,

    那是因为你温柔可爱。我这样说,为了你没得罪我,要是你

    得罪我,我就说你看中人家小白脸,人家小白脸却看不中你。”

    阿碧更加窘了。阿朱道:“三哥,你别欺侮我阿碧妹子。你再

    欺侮她,下次我去欺侮你的靓靓。”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我女儿闺名包不靓,你叫她靓

    靓,那是捧她的场,不是欺侮她。阿碧妹子,我不敢欺侮你

    了。”似乎人家威胁要欺侮他女儿,他倒真有点忌惮。

    他转头向王语嫣道:“到底哪个王八蛋在跟咱们过不去,

    迟早会打听出来的。风四弟也是刚从江西回来,详情不大清

    楚。我们哥儿俩便上青云庄去。邓大嫂说得到讯息,丐帮大

    批好手来到江南,多半是要跟咱们过不去。四弟立时便要去

    打架,好容易给大嫂劝住了”阿朱微笑道:“毕竟大嫂有本事,

    居然劝得住四哥,叫他别去打架。”包不同道:“非也。非也。

    不是大嫂有本事,而是她言语有理。大嫂说道:“公子爷的大

    事为重,不可多树强敌。”

    他说了这句话,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对望了一眼,脸

    色都很郑重。

    段誉假装没注意,挟起一筷荠菜炒J片送入口中,说道:

    “老顾的手段倒也不错,但比阿朱姊姊、阿碧姊姊,毕竟还差

    着老远。”阿碧微笑道:“老顾比阿朱阿姊差点,比我可好得

    多了。”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两个各有各的好。”阿朱

    笑道:“三哥,今日小妹不能亲自下厨给你做菜,下次你驾临

    时补数……”

    刚说了这句话,忽然间空中传来玎玲、玎玲两响清脆的

    银铃之声。

    包不同和阿朱、阿碧齐道:“二哥有讯息捎来。”三人离

    席走到檐前,抬起头来,只见一头白鸽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子,

    扑将下来,停在阿朱手中。阿碧伸过手去,解下缚在鸽子腿

    上的一个小竹筒,倒出一张纸笺来。包不同夹手抢过,看了

    几眼,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快去!”向王语嫣道:“喂,你

    去不去?”

    王语嫣问道:“去哪里?有什么事?”

    包不同一扬手中的纸笺,道:“二哥有信来,说西夏国

    ‘一品堂’有大批好手突然来到江南,不知是何用意,要我带

    同阿朱、阿碧两位妹子去查查。”

    王语嫣道:“我自然跟你们一起去。西夏‘一品堂’的人,

    也要跟咱们为难吗?对头可越来越多了。”说着微微皱眉。

    包不同道:“也未必是对头,不过他们来到江南,总不会

    是为了游山玩水,烧香拜佛。好久没遇上高手了,又是丐帮,

    又是西夏‘一品堂’,嘿嘿,这一次可热闹了。”说着眉飞色

    舞,显然颇以得能参与大战为喜。

    王语嫣走近身去,要瞧瞧信上还写些什么。包不同将信

    递了给她。王语嫣见信上写了七八行字,字迹清雅,颇有劲

    力,虽然每一个字都识得,但全然不成文理。她读过的书着

    实不少,这般文字却是第一次看到,皱眉道:“那是什么?”

    阿朱微笑道:“这是公冶二哥想出来的古怪玩意,是从诗

    韵和切音中变化出来的,平声字读作入声,入声字读作上声,

    一东的当作三江,如此掉来掉去。我们瞧惯了,便知信中之

    意,在外人看来,那是全然的不知所云。”

    阿碧见王语嫣听到“外人”两字,脸上微有不豫之色,忙

    道:“王姑娘又勿是外人。王姑娘,你如要知道,待会我跟你

    说便是了。”王语嫣登时现出喜色。

    包不同道:“早就听说,西夏‘一品堂’搜罗的好手着实

    不少,中原西域什么门派的人都有,有王姑娘同去,只消看

    得几眼,就清楚了他们的底细。这件事了结之后,咱们便去

    河南,跟公子爷取齐。”

    王语嫣大喜,拍手叫道:“好极,好极。我也去。”

    阿碧道:“咱们尽快办好这里的事,赶去河南,不要公子

    爷却又回来,路上错过了。还有那个吐蕃和尚,不知在我那

    边捣乱得怎么了。”包不同道:“公冶二嫂已派人去查过,那

    和尚已经走了。你放心,下次三哥再帮你打这和尚。”段誉心

    道:“三哥是说什么也打不过和尚的。和尚不打你三哥,你三

    哥就该谢天谢地了。”

    包不同道:“就只怕王姑娘跟着咱们,王夫人下次见到我,

    非狠狠骂我一顿不可……”突然转过头来,向段誉道:“你老

    是在旁听着,我说话可有多不痛快!姓段的,你这就请便罢。

    我们谈论自己的事,似乎不必要你来加上一双耳朵,一张嘴

    巴。我们去和人家比武,也不必要你观战喝采。”

    段誉明知在这里旁听,不免惹人之厌,这时包不同更公

    然逐客,而且言语十分无礼,虽对王语嫣恋恋不舍,总不能

    老着脸皮硬留下来,当下一狠心,站起身来,说道:“王姑娘,

    阿朱、阿碧两位姑娘,在下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王语嫣道:“半夜三更的,你到哪里去?太湖中的水道你

    又不熟,不如今晚在这儿歇宿一宵,明日再走不迟。”

    段誉听她言语中虽是留客,但神思不属,显然一颗心早

    已飞到了慕容公子身畔,不由得又是恼怒,又是没趣。他是

    皇室世子,自幼任性,虽然最近经历了不少惊险折磨,却从

    未受过这般奚落冷遇,当即说道:“今天走明天走,那也没多

    大分别,告辞了。”

    阿朱道:“既是如此,我派人送你出湖便是。”

    段誉见阿朱也不坚留,更是不快,寻思:“那慕容公子到

    底有什么了不起,人人都当他是天上凤凰一般。什么少林派、

    丐帮、西夏‘一品堂’,他们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只盼望尽快

    去和慕容公子相会。”便道:“也不用了,你只须借我一船一

    桨,我自己会划出去的。”

    阿碧沉吟道:“你不认得湖中水道,恐怕不大好罢。小心

    别又撞上那个和尚。”

    段誉气愤愤的道:“你们还是赶紧去和慕容公子相会为

    是。我再撞上和尚,最多也不过给他烧了。我又不是你们的

    表兄表弟,公子少爷,何劳关怀?”说着大踏步便走出厅门。

    只听包不同道:“那吐蕃和尚不知是什么来历,也得查个明

    白。”王语嫣道:“表哥多半知道的,只要见到了他……”

    阿朱和阿碧送段誉出去。阿碧道:“段公子,将来你和我

    们公子爷见了面,说不定能结成好朋友呢。我们公子爷是挺

    爱结交朋友的。”段誉冷笑道:“这个我可高攀不上。”阿碧听

    他语声中颇含气愤,很感奇怪,问道:“段公子,你为什么不

    高兴?可是我们相待太过简慢么?”阿朱道:“我们包三哥向

    来是这般脾气,段公子不必太过介意。我和阿碧妹子跟你陪

    罪啦。”说着笑嘻嘻的行下礼去,阿碧跟着行礼。

    段誉还了一揖,扬长便走,快步走到水边,踏入一艘小

    船,扳桨将船荡开,驶入湖中。只觉胸中郁闷难当,到底为

    了什么原因,自己却也说不上来,只知再在岸上待得片时,说

    不定便要失态,甚至是泪水夺眶而出。依稀听得阿碧说道:

    “阿朱姊姊,公子替换的内衣裤够不够?今晚咱两个赶着一人

    缝一套好不好?”阿朱道:“好啊,你真细心,想得周到。”

    十四 剧饮千杯男儿事

    段誉受无量剑和神农帮欺凌、为南海鳄神*迫、被延庆

    太子囚禁、给鸠摩智俘虏、在曼陀山庄当花匠种花,所经历

    的种种苦楚折辱着实不小,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怨愤气恼。

    其实听香水榭中并没哪一个当真令他十分难堪。包不同

    虽然要他请便,却也留了余地,既不如对付诸保昆那么断臂

    伤肩,也不如对付姚伯当那么踢得他滚了出去。王语嫣出口

    请他多留一宵,阿朱、阿碧殷勤有礼的送出门来,但他心中

    便是说不出的郁闷。

    湖上晚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段誉用力扳桨,不知要

    恨谁才好,他实在说不出为什么这样气恼。当日木婉清、南

    海鳄神、延庆太子、鸠摩智、王夫人等给他的凌辱,可都厉

    害得多了,但他泰然而受,并没感到太大的委屈。

    他内心隐隐约约的觉得,只因为他深慕王语嫣,而这位

    姑娘心中,却全没他段誉的半点影子,甚至阿朱、阿碧,也

    没当他是一回事。他从小便给人当作心肝宝贝,自大理国皇

    帝、皇后以下,没一个不觉得他是了不起之至。就算遇上了

    敌人,南海鳄神是一心一意的要收他为徒;鸠摩智不辞辛劳

    的从大理掳他来到江南,自也对他颇为重视。至于钟灵、木

    婉清那些少女,更是一见他便即倾心。

    他一生中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冷落轻视,别人虽然有礼,

    却是漠不关心的有礼。在旁人心目中,慕容公子当然比他重

    要得多,这些日子来,只要有谁提到慕容公子,立时便人人

    耸动,无不全神贯注的倾听。王语嫣、阿朱、阿碧、包不同,

    以至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风四爷,个个都似是为慕容公

    子而生。

    段誉从来没尝过妒忌和羡慕的滋味,这时候独自荡舟湖

    上,好像见到慕容公子的影子在天空中向他冷笑,好像听到

    慕容公子在出声讥嘲:“段誉啊段誉,你怎及得上我身上一根

    寒毛?你对我表妹有意,可不是癞虾蟆想吃天鹅R吗?你不

    觉得可耻可笑吗?”

    他心中气闷,扳桨时使的力气便特别来得大,划得一个

    多时辰,充沛的内力缓缓发劲,竟越划越觉精神奕奕,心中

    的烦恶郁闷也渐渐消减。又划了一个多时辰,天渐渐亮了,只

    见北方迷蒙云雾中裹着一座小小山峰。他约略辨认方位,听

    香水榭和琴韵小筑都在东方,只须向北划去,便不会重回旧

    地。可是他每划一桨,心中总生出一丝恋恋之感,不自禁的

    想到,小舟向北驶出一尺,便离王语嫣远了一尺。

    将近午时,划到了小山脚下,上岸一问土人,这山叫做

    马迹山,已离无锡甚近。

    他在书上看到过无锡的名字,知道那是在春秋时便已出

    名的一座大城。当下回入舟中,更向北划,申牌时分,到了

    无锡城畔。

    进得城去,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比之大理别有一

    番风光。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

    混着热R的气味。他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划了这几个时辰的

    船,早已甚是饥饿,当下循着香气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

    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

    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

    光,阵阵酒香R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喝

    声响成一片。

    他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段誉要了一壶酒,叫跑堂

    配四色酒菜,倚着楼边栏干自斟自饮,蓦地里一股凄凉孤寂

    之意袭上心头,忍不住一声长叹。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

    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

    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

    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

    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包

    不同自吹自擂什么英气勃勃,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

    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R,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

    外更无别物,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段誉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段

    誉正感寂寞无聊,有心要结交朋友,便招呼跑堂过来,指着

    那大汉的背心说道:“这位爷台的酒菜都算在我这儿。”

    那大汉听到段誉吩咐,回头微笑,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段誉有心要和他攀谈几句,以解心中寂寞,却不得其便。

    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

    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

    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

    腰行礼。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那跛足汉子低声道:“启禀大哥,对方约定明日一早,在

    惠山凉亭中相会。”那大汉点了点头,道:“未免迫促了些。”

    那老者道:“兄弟本来跟他们说,约会定于三日之后。但对方

    似乎知道咱们人手不齐,口出讥嘲之言,说道倘若不敢赴约,

    明朝不去也成。”那大汉道:“是了。你传言下去,今晚三更

    大伙儿在惠山聚齐。咱们先到,等候对方前来赴约。”两人躬

    身答应,转身下楼。

    这三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段

    誉内力充沛,耳目聪明,虽不想故意偷听旁人私语,却自然

    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那大汉有意无意的又向段誉一瞥,见他低头沉思,显是

    听到了自己的说话,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

    段誉吃了一惊,左手一颤,当的一响,酒杯掉在地下,摔得

    粉碎。那大汉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台何事惊慌?请过来

    同饮一杯如何?”

    段誉笑道:“最好,最好!”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大

    汉席上坐下,请问姓名。那大汉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

    大家不拘形迹,喝上几碗,岂非大是妙事?待得敌我分明,便

    没有余味了。”段誉笑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以为我是

    敌人。不过‘不拘形迹’四字,小弟最是喜欢,请啊!请啊!”

    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大汉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

    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那酒保和段誉

    听到“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酒保陪笑道:“爷台,

    十斤高粱喝得完吗?”那大汉指着段誉道:“这位公子爷请客,

    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酒保笑道:“是!是!”

    过不多时,取过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那大汉道:“满满的斟上两碗。”酒保依言斟了。这满满

    的两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

    大理之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

    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大汉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

    段誉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若是换作平时,他

    定然敬谢不敏,自称酒量不及,但昨晚在听香水榭中饱受冷

    漠,又想:“这大汉看来多半是慕容公子的一伙,不是什么邓

    大爷、公冶二爷,便是风四爷了。他已和人家约了在惠山比

    武拚斗,对头不是丐帮,便是什么西夏‘一品堂’。哼,慕容

    公子又怎么了?我偏不受他手下人的轻贱,最多也不过是醉

    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即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

    命陪君子,待会酒后失态,兄台莫怪。”说着端起一碗酒来,

    骨嘟骨嘟的便喝了下去。他喝这大碗酒乃是负气,王语嫣虽

    不在身边,在他却与喝给她看一般无异,乃是与慕容复争竞,

    决不肯在心上人面前认输,别说不过是一大碗烈酒,就是鸩

    酒毒药,也毫不迟疑的喝了下去。

    那大汉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

    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

    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

    那大汉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誉一

    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

    沌,但仍然在想:“慕容复又怎么了?好了不起么?我怎可输

    给他的手下人?”端起第三碗酒来,又喝了下来。

    那大汉见他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心下暗暗可笑,知他这

    第三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段誉未喝第三碗酒时,已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

    酒灌入腹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紧紧闭口,不让腹

    中酒水呕将出来。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只

    觉此刻体内的翻搅激荡,便和当日真气无法收纳之时的情景

    极为相似,当即依着伯父所授的法门,将那股真气纳入大椎

    X。体内酒气翻涌,竟与真气相混,这酒水是有形有质之物,

    不似真气内力可在X道中安居。他却也任其自然,让这真气

    由天宗X而肩贞X,再经左手掌臂上的小海、支正、养老诸

    X而通至手掌上的阳谷、后豁、前谷诸X,由小指的少泽X

    中倾泻而出。他这时所运的真气线路,便是六脉神剑中的

    “少泽剑”。少泽剑本来是一股有劲无形的剑气,这时他小指

    之中,却有一道酒水缓缓流出。

    初时段誉尚未察觉,但过不多时,头脑便感清醒,察觉

    酒水从小指尖流出,暗叫:“妙之极矣!”他左手垂向地下,那

    大汉并没留心,只见段誉本来醉眼,但过不多时,便即

    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

    果然有些意思。”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

    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

    四五十碗才成。兄弟恐怕喝不了五十大碗啦。”说着便将眼前

    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随即依法运气。他左手搭在酒楼临窗

    的栏干之上,从小指甲流出来的酒水,顺着栏干流到了楼下

    墙脚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没半分破绽可寻。片刻之间,

    他喝下去的四大碗酒已然尽数*了出来。

    那大汉见段誉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

    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两

    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段誉斟了两碗。段誉轻描淡写、谈

    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要潇洒。

    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

    灶下的厨子、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那大汉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

    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段誉和那大汉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

    顿饭时分,两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段誉自知手指上玩弄玄虚,这烈酒只不过在自己体内流

    转一过,瞬即泻出,酒量可说无穷无尽,但那大汉却全凭真

    实本领,眼见他连尽三十余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

    意,心下好生钦佩,初时尚因他是慕容公子一伙而怀有敌意,

    但见他神情豪迈,英风飒爽,不由得起了爱惜之心,寻思:

    “如此比拚下去,我自是有胜无败。但这汉子饮酒过量,未免

    有伤身体。”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时,说道:“仁兄,咱两个都

    已喝了四十碗罢?”

    那大汉笑道:“兄台倒还清醒得很,数目算得明白。”段

    誉笑道:“你我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

    容易。这样喝将下去,兄弟身边的酒钱却不够了。”伸手怀中,

    取出一个绣花荷包来,往桌上一掷,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显

    然荷包中没什么金银。段誉被鸠摩智从大理擒来,身边没携

    带财物。这只绣花荷包缠了金丝银线,一眼便知是名贵之物,

    但囊中羞涩,却也是一望而知。

    那大汉见了大笑,从身边摸出一锭银子来,掷在桌上,携

    了段誉的手,说道:“咱们走罢!”

    段誉心中喜欢,他在大理之时,身为皇子,难以交结什

    么真心朋友,今日既不以文才,又不以武功,却以无中生有

    的酒量结交了这条汉子,实是生平未有之奇。

    两人下得楼来,那大汉越走越快,出城后更迈开大步,顺

    着大路急趋而前,段誉提一口气,和他并肩而行,他虽不会

    武功,但内力充沛之极,这般快步急走,却也丝毫不感心跳

    气喘。那大汉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比比

    脚力。”当即发足疾行。

    段誉奔出几步,只因走得急了,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

    倒,乘势向左斜出半步,这才站稳,这一下恰好踏了“凌波

    微步”中的步子。他无意踏了这一步,居然抢前了数尺,心

    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便即追上了那大汉。

    两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倒退

    而过。

    段誉学那“凌波微步”之时,全没想到要和人比试脚力,

    这时如箭在弦,不能不发,只有尽力而为,至于胜过那大汉

    的心思,却是半分也没有。他只是按照所学步法,加上浑厚

    无比的内力,一步步的跨将出去,那大汉到底在前在后,却

    全然的顾不到了。

    那大汉迈开大步,越走越快,顷刻间便远远赶在段誉之

    前,但只要稍缓得几口气,段誉便即追了上来。那大汉斜眼

    相睨,见段誉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

    分霸气,心下暗暗佩服,加快几步,又将他抛在后面,但段

    誉不久又即追上。这么试了几次,那大汉已知段誉内力之强,

    犹胜于己,要在十数里内胜过他并不为难,一比到三四十里,

    胜败之数就难说得很,比到六十里之外,自己非输不可。他

    哈哈一笑,停步说道:“慕容公子,乔峰今日可服你啦。姑苏

    慕容,果然名不虚传。”

    段誉几步冲过了他身边,当即转身回来,听他叫自己为

    “慕容公子”,忙道:“小弟姓段名誉,兄台认错人了。”

    那大汉神色诧异,说道:“什么?你……你不是慕容复慕

    容公子?”

    段誉微笑道:“小弟来到江南,每日里多闻慕容公子的大

    名,实是仰慕得紧,只是至今无缘得见。”心下寻思:“这汉

    子将我误认为慕容复,那么他自不是慕容复一伙了。”想到这

    里,对他更增几分好感,问道:“兄台自道姓名,可是姓乔名

    峰么?”

    那大汉惊诧之色尚未尽去,说道:“正是,在下乔峰。”段

    誉道:“小弟是大理人氏,初来江南,便结识乔兄这样的一位

    英雄人物,实是大幸。”乔峰沉吟道:“嗯,你是大理段氏的

    子弟,难怪,难怪。段兄,你到江南来有何贵干?”

    段誉道:“说来惭愧,小弟是为人所擒而至。”当下将如

    何被鸠摩智所擒,如何遇到慕容复的两名丫鬟等情,极简略

    的说了。虽是长话短说,却也并无隐瞒,对自己种种倒霉的

    丑事,又不文饰遮掩。

    乔峰听后,又惊又喜,说道:“段兄,你这人十分直爽,

    我生平从所未遇,你我一见如故,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段誉喜道:“小弟求之不得。”两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

    了十一岁,自然是兄长了。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

    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段誉道:“小弟在松鹤楼上,私听到大哥与敌人今晚订下

    了约会。小弟虽然不会武功,却也想去瞧瞧热闹。大哥能允

    可么?”

    乔峰向他查问了几句,知他果然真的丝毫不会武功,不

    由得啧啧称奇,道:“贤弟身具如此内力,要学上乘武功,那

    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绝无难处。贤弟要观看今晚的会斗,也

    无不可,只是生怕敌人出手狠辣Y毒,贤弟千万不可贸然现

    身。”段誉喜道:“自当遵从大哥嘱咐。”乔峰笑道:“此刻天

    时尚早,你我兄弟回到无锡城中,再去喝一会酒,然后同上

    惠山不迟。”

    段誉听他说又要去喝酒,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适才

    喝了四十大碗酒,只过得一会儿,他又要喝酒了。”便道:

    “大哥,小弟和你赌酒,其实是骗你的,大哥莫怪。”当下说

    明怎生以内力将酒水从小指“少泽X”中*出。乔峰惊道:

    “兄弟,你……你这是‘六脉神剑’的奇功么?”段誉道:“正

    是,小弟学会不久,还生疏得紧。”

    乔峰呆了半晌,叹道:“我曾听家师说起,武林中故老相

    传,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的功夫,能以无形剑气杀

    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原来当真有此一门神功。”

    段誉道:“其实这功夫除了和大哥赌酒时作弊取巧之外,

    也没什么用处。我给鸠摩智那和尚擒住了,就绝无还手余地。

    世人于这六脉神剑渲染过甚,其实失于夸大。大哥,酒能伤

    人,须适可而止,我看今日咱们不能再喝了。”

    乔峰哈哈大笑,道:“贤弟规劝得是。只是愚兄体健如牛,

    自小爱酒,越喝越有精神,今晚大敌当前,须得多喝烈酒,好

    好的和他们周旋一番。”

    两人说着重回无锡城中,这一次不再比拚脚力,并肩缓

    步而行。

    段誉喜结良友,心情极是欢畅,但于慕容复及王语嫣两

    人,却总是念念不忘,闲谈了几句,忍不住问道:“大哥,你

    先前误认小弟为慕容公子,莫非那慕容公子的长相,与小弟

    有几分相似不成?”

    乔峰道:“我素闻姑苏慕容氏的大名,这次来到江南,便

    是为他而来。听说慕容复儒雅英俊,约莫二十八九岁年纪,本

    来比贤弟是要大着好几岁,但我决计想不到江南除了慕容复

    之外,另有一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的青年公子,因此认错

    了人,好生惭愧。”

    段誉听他说慕容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心中酸溜溜

    的极不受用,又问:“大哥远来寻他,是要结交他这个朋友么?”

    乔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摇头道:“我本来盼望得能结

    交这位朋友,但只怕无法如愿了。”段誉问道:“为什么?”乔

    峰道:“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两个多月前死于非命,人家都说

    是慕容复下的毒手。”段誉矍然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乔峰道:“不错。我这个朋友所受致命之伤,正是以他本人的

    成名绝技所施。”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神情酸楚。他顿了一

    顿,又道:“但江湖上的事奇诡百出,人所难料,不能单凭传

    闻之言,便贸然定人之罪。愚兄来到江南,为的是要查明真

    相。”

    段誉道:“真相到底如何?”乔峰摇了摇头,说道:“这时

    难说得很。我那朋友成名已久,为人端方,性情谦和,向来

    行事又极稳重,不致平白无端的去得罪慕容公子。他何以会

    受人暗算,实令人大惑不解。”

    段誉点了点头,心想:“大哥外表粗豪,内心却十分精细,

    不像霍先生、过彦之、司马林他们,不先详加查访,便一口

    咬定慕容公子是凶手。”又问:“那与大哥约定明朝相会的强

    敌,却又是些什么人?”

    乔峰道:“那是……”只说得两个字,只见大路上两个衣

    衫破烂、乞儿模样的汉子疾奔而来,乔峰便即住口。那两人

    施展轻功,晃眼间便奔到眼前,一齐躬身,一人说道:“启禀

    帮主,有四个点子闯入‘大义分舵’,身手甚是了得,蒋舵主

    见他们似乎来意不善,生怕抵挡不住,命属下请‘大仁分

    舵’遣人应援。”

    段誉听那二人称乔峰为“帮主”,神态恭谨之极,心道:

    “原来大哥是什么帮会的一帮之主。”

    乔峰点了点头,问道:“点子是些什么人?”一名汉子道:

    “其中三个是女的,一个是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十分横蛮无

    理。”乔峰哼了一声,道:“蒋舵主忒也把细了,对方只不过

    单身一人,难道便对付不了?”那汉子道:“启禀帮主,那三

    个女子似乎也有武功。”乔峰笑了笑,道:“好罢,我去瞧瞧。”

    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齐声应道:“是!”垂手闪到乔峰身后。

    乔峰向段誉道:“兄弟,你和我同去吗?”段誉道:“这个

    自然。”

    两名汉子在前引路,前行里许,折而向左,曲曲折折的

    走上了乡下的田径。这一带都是极肥沃的良田,到处河港交

    叉。

    行得数里,绕过一片杏子林,只听得一个Y阳怪气的声

    音从杏花丛中传出来:“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怎

    么你们丐帮的人都到无锡来了?这不是故意的避而不见么?你

    们胆小怕事,那也不打紧,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的空

    走一趟?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段誉一听到这声音,心中登时怦怦乱跳,那正是满口

    “非也非也”的包三先生,心想:“王姑娘跟着他一起来了?不

    是说还有三个女子吗?”又想:“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难道

    我今日竟和丐帮的帮主拜了把子?”

    只听得一个北方口音的人大声道:“慕容公子是跟敝帮乔

    帮主事先订下了约会吗?”包三先生道:“订不订约会都一样。

    慕容公子既上洛阳,丐帮的帮主总不能自行走开,让他扑一

    个空啊。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那人道:“慕容公子

    有无信帖知会敝帮?”包三先生道:“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是

    慕容公子,又不是丐帮帮主,怎会知道?你这句话问得太也

    没有道理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脸一沉,大踏步走进林去。段誉跟在后面,但见杏

    子林中两起人相对而立,包三先生身后站着三个少女。段誉

    的目光一碰到其中一个女郎的脸,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少女自然是王语嫣,她轻噫一声,道:“你也来了?”段

    誉道:“我也来了。”就此痴痴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王语

    嫣双颊晕红,转开了头,心想:“这人如此瞧我,好生无礼。”

    但她知道段誉十分倾慕自己的容貌,心下不自禁的暗有喜悦

    之意,倒也并不着恼。

    杏林中站在包不同对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化子,当先

    一人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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