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天龙八部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 62 部分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耽下去,只有多历苦楚,说不定当场便要吐血。”但要他自行

    离开王语嫣,却又如何能够?他寻思:“等王姑娘回过头来,

    我便跟她说:‘王姑娘,恭喜你已和表哥相会,我今日得多见

    你一面,实是有缘。我这可要走了!’她如果说:‘好,你走

    罢!’那我只好走了。但如果她说:‘不用忙,我还有话跟你

    说。’那么我便等着,瞧她有什么话吩咐。”

    其实,段誉明知王语嫣不会回头来瞧他一眼,更不会说

    “不用忙,我还有话跟你说。”突然之间,王语嫣后脑的柔发

    微微一动。段誉一颗心怦怦而跳:“她回头过来了!”却听得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叫道:“表哥!”

    慕容复凝视棋局,见白棋已占上风,正在着着进迫,心

    想:“这几步棋我也想得出来。万事起头难,便是第一着怪棋,

    无论如何想不出。”王语嫣低声叫唤,他竟没听见。

    王语嫣又是轻轻叹息,慢慢的转过头来。

    段誉心中大跳:“她转过头来了!她转过头来了!”

    王语嫣一张俏丽的脸庞果然转了过来。段誉看到她脸上

    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眼神中更有幽怨之色,寻思:“自从她

    与慕容复公子并肩而来,神色间始终欢喜无限,怎地忽然不

    高兴起来?难道……难道为了心中对我也有一点儿牵挂吗?”

    只见她眼光更向右转,和他的眼光相接,段誉向前踏了一步,

    想说:“王姑娘,你有什么话说?”但王语嫣的眼光缓缓移了

    开去,向着远处凝望了一会,又转向慕容复。

    段誉一颗心更向下低沉,说不尽的苦涩:“她不是不瞧我,

    可比不瞧我更差上十倍。她眼光对住了我,然而是视而不见。

    她眼中见到了我,我的影子却没进入她的心中。她只是在凝

    思她表哥的事,哪里有半分将我段誉放在心上。唉,不如走

    了罢,不如走了罢!”

    那边虚竹听从段延庆的指点落子,眼见黑棋不论如何应

    法,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块,但如黑棋放开一条生路,那么白

    棋就此冲出重围,那时别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

    苏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应了一着黑棋。段延庆传音

    道:“下‘上’位七八路!”虚竹依言下子,他对弈道虽所知

    甚少,但也知此着一下,便解破了这个珍珑棋局,拍手笑道:

    “好像是成了罢?”

    苏星河满脸笑容,拱手道:“小神僧天赋英才,可喜可贺。”

    虚竹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这个不是我……”他正要

    说出这是受了师伯祖的指点,那“传音入密”声音道:“此中

    秘密,千万不可揭穿。险境未脱,更须加倍的小心在意。”虚

    竹只道是玄难再加指示,便垂首道:“是,是!”

    苏星河站起身来,说道:“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

    能解,小神僧解开这个珍珑,在下感激不尽。”虚竹不明其中

    缘由,只得谦虚道:“我这是误打误撞,全凭长辈见爱,老先

    生过奖,实在愧不敢当。”

    苏星河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肃客,道:“小神僧,

    请进!”

    虚竹见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竟没门户,不知如

    何进去,更不知进去作甚,一时呆在当地,没了主意。只听

    得那声音又道:“棋局上冲开一条出路,乃是硬战苦斗而致。

    木屋无门,你也用少林派武功硬劈好了。”虚竹道:“如此得

    罪了!”摆个马步,右手提起,发掌向板门上劈了过去。

    他武功有限,当日被丁春秋大袖一拂,便即倒地,给星

    宿派门人按住擒获,幸而如此,内力得保不失。然在场上这

    许多高手眼中,他这一掌之力毕竟不值一哂,幸好那门板并

    不坚牢,喀喇一声,门板裂开了一缝。虚竹又劈两掌,这才

    将门板劈开,但手掌已然隐隐生疼。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少林派的硬功,实在稀松平

    常!”虚竹回头道:“小僧是少林派中最不成器的徒儿,功夫

    浅薄,但不是少林派武功不成。”只听那声音道:“快快进去,

    不可回头,不要理会旁人!”虚竹道:“是!”举步便踏了进去。

    只听得丁春秋的声音叫道:“这是本门的门户,你这小和

    尚岂可擅入?”跟着砰砰两声巨响,虚竹只觉一股劲风倒卷上

    来,要将他身子拉将出去,可是跟着两股大力在他背心和臀

    部猛力一撞,身不由主,便是一个筋斗,向里直翻了进去。

    他不知这一下已是死里逃生,适才丁春秋发掌暗袭,要

    制他死命,鸠摩智则运起“控鹤功”,要拉他出来。但段延庆

    以杖上暗劲消去了丁春秋的一掌,苏星河处身在他和鸠摩智

    之间,以左掌消解了“控鹤功”,右掌连拍了两下,将他打了

    进去。

    这两掌力道刚猛,虚竹撞破一重板壁后,额头砰的一下,

    又撞在一重板壁之上,只撞得昏天黑地,险些晕去,过了半

    晌,这才站起身来,摸摸额角,已自肿起了一大块。但见自

    己处身在一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房中。他想找寻门户,但

    这房竟然无门无窗,只有自己撞破板壁而跌进来的一个空D。

    他呆了呆,便想从那破D中爬出去。

    只听得隔着板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来

    了,怎么还要出去?”

    虚竹转过身子,说道:“请老前辈指点途径。”

    那声音道:“途径是你自己打出来的,谁也不能教你。我

    这棋局布下后,数十年来无人能解,今日终于给你拆开,你

    还不过来!”

    虚竹听到“我这棋局”四字,不由得毛发悚然,颤声道:

    “你……你……你……”他听得苏星河口口声声说这棋局是他

    “先师”所制,这声音是人是鬼?只听那声音又道:“时机稍

    纵即逝,我等了三十年,没多少时候能再等你了,乖孩儿,快

    快进来罢!”

    虚竹听那声音甚是和蔼慈祥,显然全无恶意,当下更不

    多想,左肩在那板壁上一撞,喀喇喇一响,那板壁已日久腐

    朽,当即破了一D。

    虚竹一眼望将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里面又是一

    间空空荡荡的房间,却有一个人坐在半空。他第一个念头便

    是:“有鬼!”吓得只想转身而逃,却听得那人说道:“唉,原

    来是个小和尚!唉,还是个相貌好生丑陋的小和尚,难,难,

    难!唉,难,难,难!”

    虚竹听他三声长叹,连说了六个“难”字,再向他凝神

    瞧去,这才看清,原来这人身上有一条黑色绳子缚着,那绳

    子另一端连在横梁之上,将他身子悬空吊起。只因他身后板

    壁颜色漆黑,绳子也是黑色,二黑相叠,绳子便看不出来,一

    眼瞧去,宛然是凌空而坐。

    虚竹的相貌本来颇为丑陋,浓眉大眼,鼻孔上翻,双耳

    招风,嘴唇甚厚,加上此刻撞破板壁时脸上又受了些伤,更

    加的难看。他自幼父母双亡,少林寺中的和尚心生慈悲,将

    他收养在寺中,寺中僧众不是虔诚清修,便是专心学武,谁

    也没来留神他的相貌是俊是丑。佛家言道,人的身子乃是个

    “臭皮囊”,对这个臭皮囊长得好不好看,若是多加关怀,于

    证道大有妨碍。因此那人说他是个“好生丑陋的小和尚”,虚

    竹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见。

    他微微抬头,向那人瞧去。只见他长须三尺,没一根斑

    白,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

    采飞扬,风度闲雅。虚竹微感惭愧:“说到相貌,我当真和他

    是天差地远了。”这时心中已无惧意,躬身行礼,说道:“小

    僧虚竹,拜见前辈。”

    那人点了点头,道:“你姓什么?”虚竹一怔,道:“出家

    之人,早无俗家姓氏。”那人道:“你出家之前姓什么?”虚竹

    道:“小僧自幼出家,向来便无姓氏。”

    那人向他端相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能解破我的棋局,

    聪明才智,自是非同小可,但相貌如此,却终究不行,唉,难

    得很。我瞧终究是白费心思,反而枉送了你的性命。小师父,

    我送一份礼物给你,你便去罢!”

    虚竹听那老人语气,显是有一件重大难事,深以无人相

    助为忧,大乘佛法第一讲究“度众生一切苦厄”,当即说道:

    “小僧于棋艺一道,实在浅薄得紧,老前辈这个棋局,也不是

    小僧自己拆解的。但若老前辈有什么难事要办,小僧虽然本

    领低微,却也愿勉力而为,至于礼物,可不敢受赐。”

    那老人道:“你有这番侠义心肠,倒是不错。你棋艺不高,

    武功浅薄,都不相干,你既能来到这里,那便是有缘。只不

    过……只不过……你相貌太也难看。”说着不住摇头。

    虚竹微微一笑,说道:“相貌美丑,乃无始以来业报所聚,

    不但自己做不得主,连父母也做不得主。小僧貌丑,令前辈

    不快,这就告辞了。”说着退了两步。

    虚竹正待转身,那老人道:“且慢!”衣袖扬起,搭在虚

    竹右肩之上。虚竹身子略略向下一沉,只觉这衣袖有如手臂,

    挽住了他身子。那老人笑道:“年轻人有这等傲气,那也很好。”

    虚竹道:“小僧不敢狂妄骄傲,只是怕让老前辈生气,还是及

    早告退的好。”

    那老人点了点头,问道:“今日来解棋局的,有哪些人?”

    虚竹一一说了。那老人沉吟半晌,道:“天下高手,十之六七

    都已到了。大理天龙寺的枯荣大师没来么?”虚竹答道:“除

    了敝寺僧众之外,出家人就只一位鸠摩智大师。”那老人又问:

    “近年来武林中听说有个人名叫乔峰,甚是了得,他没来吗?”

    虚竹道:“没有。”

    那老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我已等了这么多年,

    再等下去,也未必能遇到内外俱美的全材。天下不如意事常

    十七八,也只好将就如此了。”沉吟片刻,似乎心意已决,说

    道:“你适才言道,这棋局不是你拆解的,那么星河如何又送

    你进来?”

    虚竹道:“第一子是小僧大胆无知,闭了眼睛瞎下的,以

    后各着,却是敝师伯祖法讳上玄下难,以‘传音入密’之法

    暗中指点。”当下将拆解棋局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那老人叹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突然间愁眉开展,

    笑道:“既是天意如此,你闭了眼睛,竟误打误撞的将我这棋

    局解开,足见福缘深厚,或能办我大事,亦未可知。好,好,

    乖孩子,你跪下磕头罢!”

    虚竹自幼在少林寺中长大,每日里见到的不是师父、师

    叔伯,便是师伯祖、师叔祖等等长辈,即在同辈之中,年纪

    比他大、武功比他强的师兄也是不计其数,向来是服从惯了

    的。佛门弟子,讲究谦下,他听那老人叫他磕头,虽然不明

    白其中道理,但想这人是武林前辈,向他磕几个头是理所当

    然,当下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咚咚咚咚的磕了四个头,待

    要站起,那人笑道:“再磕五个,这是本门规矩。”虚竹应道:

    “是!”又磕了五个头。

    那老人道:“好孩子,好孩子!你过来!”虚竹站起身,走

    到他的身前。

    那老人抓住他手腕,向他上上下下的细细打量。突然虚

    竹只觉脉门上一热,一股内力自手臂上升,迅速无比的冲向

    他的心口,不由自主的便以少林心法相抗。那老人的内力一

    触即退,登时安然无事。虚竹知他是试探自己内力的深浅,不

    由得面红过耳,苦笑道:“小僧平时多读佛经,小时又性A嬉

    戏,没好好修练师父所授的内功,倒教前辈见笑了。”

    不料那老人反而十分欢喜,笑道:“很好,很好,你于少

    林派的内功所习甚浅,省了我好些麻烦。”他说话之间,虚竹

    只觉全身软洋洋地,便如泡在一大缸温水之中一般,周身毛

    孔之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说不出的舒畅。

    过得片刻,那老人放开他手腕,笑道:“行啦,我已用本

    门‘北冥神功’,将你的少林内力都化去啦!”

    虚竹大吃一惊,叫道:“什……什么?”跳了起来,双脚

    落地时膝盖中突然一软,一P股坐在地下,只觉四肢百骸尽

    皆酸软,脑中昏昏沉沉,望出来犹如天旋地转一般,情知这

    老人所说不假,霎时间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哭道:“我

    ……我……和你无怨无仇,又没得罪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

    那人微笑道:“你怎地说话如此无礼?不称‘师父’,却

    ‘你呀,我呀’的,没半点规矩?”虚竹惊道:“什么?你怎么

    会是我师父?”那人道:“你刚才磕了我九个头,那便是拜师

    之礼了。”虚竹道:“不,不!我是少林子弟,怎么再拜你为

    师?你这些害人的邪术,我也决计不学。”说着挣扎站起。

    那人笑道:“你当真不学?”双手一挥,两袖飞出,搭上

    虚竹肩头。虚竹只觉肩上沉重无比,再也无法站直,双膝一

    软,便即坐倒,不住的道:“你便打死我,我也不学。”

    那人哈哈一笑,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头

    上所戴方巾飞入屋角,左足在屋梁上一撑,头下脚上的倒落

    下来,脑袋顶在虚竹的头顶,两人天灵盖和天灵盖相接。

    虚竹惊道:“你……你干什么?”用力摇头,想要将那人

    摇落。但这人的头顶便如用钉子钉住了虚竹的脑门一般,不

    论如何摇晃,始终摇他不脱。虚竹脑袋摇向东,那人身体飘

    向东,虚竹摇向西,那人跟着飘向西,两人连体,摇晃不已。

    虚竹更是惶恐,伸出双手,左手急推,右手狠拉,要将

    他推拉下来。但一推之下,便觉自己手臂上软绵绵的没半点

    力道,心中大急:“中了他的邪法之后,别说武功全失,看来

    连穿衣吃饭也没半分力气了,从此成了个全身瘫痪的废人,那

    便如何是好?”惊怖失措,纵声大呼,突觉顶门上“百会X”

    中有细细一缕热气冲入脑来,嘴里再也叫不出声,心道:“不

    好,我命休矣!”只觉脑海中愈来愈热,霎时间头昏脑胀,脑

    壳如要炸将开来一般,这热气一路向下流去,过不片时,再

    也忍耐不住,昏晕了过去。

    只觉得全身轻飘飘地,便如腾云驾雾,上天遨游;忽然

    间身上冰凉,似乎潜入了碧海深处,与群鱼嬉戏;一时在寺

    中读经,一时又在苦练武功,但练来练去始终不成。正焦急

    间,忽觉天下大雨,点点滴滴的落在身上,雨点却是热的。

    这时头脑却也渐渐清醒了,他睁开眼来,只见那老者满

    身满脸大汗淋漓,不住滴向他的身上,而他面颊、头颈、发

    根各处,仍是有汗水源源渗出。虚竹发觉自己横卧于地,那

    老者坐在身旁,两人相连的头顶早已分开。

    虚竹一骨碌坐起,道:“你……”只说了一个“你”字,

    不由得猛吃一惊,见那老者已然变了一人,本来洁白俊美的

    脸之上,竟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叉的深深皱纹,满头浓密头

    发已尽数脱落,而一丛光亮乌黑的长髯,也都变成了白须。虚

    竹第一个念头是:“我昏晕了多少年?三十年吗?五十年吗?

    怎么这人突然间老了数十年。”眼前这老者龙钟不堪,没有一

    百二十岁,总也有一百岁。

    那老人眯着双眼,有气没力的一笑,说道:“大功告成了!

    乖孩儿,你福泽深厚,远过我的期望,你向这板壁空拍一掌

    试试!”

    虚竹不明所以,依言虚击一掌,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响,好

    好一堵板壁登时垮了半边,比他出全力撞上十下,塌得还要

    厉害。虚竹惊得呆了,道:“那……那是什么缘故?”

    那老人满脸笑容,十分欢喜,也道:“那……那是什么缘

    故?”虚竹道:“我怎么……怎么忽然有了这样大的力道?”那

    老者微笑道:“你还没学过本门掌法,这时所能使出来的内力,

    一成也还不到。你师父七十余年的勤修苦练,岂同寻常?”

    虚竹一跃而起,内心知道大事不妙,叫道:“你……你……

    什么七十余年勤修苦练?”那老人微笑道:“难道你此刻还不

    明白?真的还没想到吗?”

    虚竹心中隐隐已感到了那老人此举的真义,但这件事委

    实太过突兀,太也不可思议,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嗫嗫嚅嚅

    的道:“老前辈是传了一门神功……一门神功给了小僧么?”

    那老人微笑道:“你还不肯称我师父?”虚竹低头道:“小

    僧是少林派的弟子,不能欺祖灭宗,改入别派。”那老人道:

    “你身上已没半分少林派的功夫,还说是什么少林弟子?你体

    内蓄积有‘逍遥派’七十余年神功,怎么还不是本派的弟子?”

    虚竹从来没听见过“逍遥派”的名字,神不守舍的道:“逍遥

    派?”那老人微笑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

    穷,是为逍遥。你向上一跳试试!”

    虚竹好奇心起,双膝略弯,脚上用力,向上轻轻一跳。突

    然砰的一声,头顶一阵剧痛,眼前一亮,半个身子已穿破了

    屋顶,还在不住上升,忙伸手抓住屋顶,落下地来,接连跳

    了几下,方始站住,如此轻功,实是匪夷所思,一时间并不

    欢喜,反而甚感害怕。

    那老人道:“怎么样?”虚竹道:“我……我是入了魔道么?”

    那老人道:“你安安静静的坐着,听我述说原因。时刻已经不

    多,只能择要而言。你既不肯称我为师,不愿改宗,我也不

    来勉强于你。小师父,我求你帮个大忙,替我做一件事,你

    能答应么?”

    虚竹素来乐于助人,佛家修六度,首重布施,世人有难,

    自当尽力相助,便道:“前辈有命,自当竭力以赴。”这两句

    话一出口,忽地想到此人的功夫似是左道妖邪一流,当即又

    道:“但若前辈命小僧为非作歹,那可不便从命了。”

    那老人脸现苦笑,问道:“什么叫做‘为非作歹’?”虚竹

    一怔,道:“小僧是佛门弟子,损人害人之事,是决计不做的。”

    那老人道:“倘若世间有人,专做损人害人之事,为非作歹,

    杀人无算,我命你去除灭了他,你答不答应?”虚竹道:“小

    僧要苦口婆心,劝他改过迁善。”那老人道:“倘若他执迷不

    悟呢?”虚竹挺直身子,说道:“伏魔除害,原是我辈当为之

    事。只是小僧能为浅薄,恐怕不能当此重任。”

    那老人道:“那么你答应了?”虚竹点头道:“我答应了!”

    那老人神情欢悦,道:“很好,很好!我要你去杀一个人,一

    个大大的恶人,那便是我的弟子丁春秋,今日武林中称为星

    宿老怪便是。”

    虚竹嘘了口气,如释重负,他亲眼见到星宿老怪只一句

    话便杀了十名车夫,实是罪大恶极,师伯祖玄难大师又被他

    以邪术化去全身内力,便道:“除却星宿老怪,乃是莫大功德,

    但小僧这点点功夫,如何能够……”说到这里,和那老人四

    目相对,见到他目光中嘲弄的神色,登时想起,“这点点功

    夫”五字,似乎已经不对,当即住口。

    那人道:“此刻你身上这点点功夫,早已不在星宿老怪之

    下,只是要将他除灭,确实还是不够,但你不用担心,老夫

    自有安排。”

    虚竹道:“小僧曾听薛慕华施主说过星宿海丁……丁施主

    的恶行,只道老前辈已给他害死了,原来老前辈尚在人世,那

    ……那可好得很,好得很。”

    那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当年这逆徒突然发难,将我打

    入深谷之中,老夫险些丧命彼手。幸得我大徒儿苏星河装聋

    作哑,瞒过了逆徒耳目,老夫才得苟延残喘,多活了三十年。

    星河的资质本来也是挺不错的,只可惜他给我引上了岔道,分

    心旁鹜,去学琴棋书画等等玩物丧志之事,我的上乘武功他

    是说什么也学不会的了。这三十年来,我只盼觅得一个聪明

    而专心的徒儿,将我毕生武学都传授于他,派他去诛灭丁春

    秋。可是机缘难逢,聪明的本性不好,保不定重蹈养虎贻患

    的覆辙;性格好的却又悟性不足。眼看我天年将尽,再也等

    不了,这才将当年所摆下的这个珍珑公布于世,以便寻觅才

    俊。我大限即到,已无时候传授武功,因此所收的这个关门

    弟子,必须是个聪明俊秀的少年。”

    虚竹听他又说到“聪明俊秀”,心想自己资质并不聪明,

    “俊秀”二字,更无论如何谈不上,低头道:“世间俊雅的人

    物,着实不少,外面便有两个人,一是慕容公子,另一位是

    姓段的公子。小僧将他们请来会见前辈如何?”

    那老人涩然一笑,说道:“我逆运‘北冥神功’,已将七

    十余年的修为,尽数注入了你的体中,哪里还能再传授第二

    个人?”

    虚竹惊道:“前辈……前辈真的将毕生修为,都传给了小

    僧?那……那教……”

    那老人道:“此事对你到底是祸是福,此刻尚所难言。武

    功高强也未必是福。世间不会半分武功之人,无忧无虑,少

    却多少争竞,少却多少烦恼?当年我倘若只是学琴学棋,学

    书学画,不窥武学门径,这一生我就快活得多了。”说着叹了

    口长气,抬起头来,从虚竹撞破的屋顶D孔中望出去,似乎

    想起了不少往事,过了半晌,才道:“好孩子,丁春秋只道我

    早已命丧于他手下,是以行事肆无忌惮。这里有一幅图,上

    面绘的是我昔年大享清福之处,那是在大理国无量山中,你

    寻到我所藏武学典籍的所在,依法修习,武功便能与这丁春

    秋并驾齐驱。但你资质似乎也不甚佳,修习本门武功,只怕

    多有窒滞,说不定还有不少凶险危难。那你就须求无量山石

    D中那个女子指点。她见你相貌不佳,多半不肯教你,你求

    他瞧在我的份上……咳,咳……”说到这里,连连咳嗽,已

    是上气不接下气,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卷轴,塞在虚竹

    手中。

    虚竹颇感为难,说道:“小僧学艺未成,这次是奉师命下

    山送信,即当回山复命,今后行止,均须秉承师命而行。倘

    若本寺方丈和业师不准,便无法遵依前辈的嘱咐了。”

    那老人苦笑道:“倘若天意如此,要任由恶人横行,那也

    无法可想,你……你……”说了两个“你”字,突然间全身

    发抖,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地下,似乎便要虚脱。

    虚竹吃了一惊,忙伸手扶住,道:“老……老前辈,你怎

    么了?”那老人道:“我七十余年的修练已尽数传付于你,今

    日天年已尽,孩子,你终究不肯叫我一声‘师父’么?”说这

    几句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虚竹见他目光中祈求哀怜的神气,心肠一软,“师父”二

    字,脱口而出。

    那老人大喜,用力从左手指上脱下一枚宝石指环,要给

    虚竹套在手指上,只是他力气耗竭,连虚竹的手腕也抓不住。

    虚竹又叫了声:“师父!”将戒指套上了自己手指。

    那老人道:“好……好!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见到苏星

    河,你……你就叫他大师哥。你姓什么?”虚竹道:“我实在

    不知道。”那老人道:“可惜你相貌不好看,中间实有不少为

    难之处,然而你是逍遥派掌门人,照理这女子不该违抗你的

    命令,很好,很好……”越说声音越轻,说到第二个“很

    好”两字时,已是声若游丝,几不可闻,突然间哈哈哈几声

    大笑,身子向前一冲,砰的一声,额头撞在地下,就此不动

    了。

    虚竹忙伸手扶起,一探他鼻息,已然气绝,急忙合十念

    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求阿弥陀佛、观世音菩

    萨、大势至菩萨,接引老先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他和这老人相处不到一个时辰,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但

    体内受了他修练七十余年的功力,隐隐之间,似乎这老人对

    自己比什么人都更为亲近,也可以说,这老人的一部分已变

    作了自己,突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哭了一阵子,跪倒在地,向那老人的遗体拜了几拜,默

    默祷祝:“老前辈,我叫你师父,那是假的,你可不要当真。

    你神识不昧,可不要怪我。”祷祝已毕,转身从板壁破D中钻

    了出去,只轻轻一跃,便窜过两道板壁,到了屋外。

    三十二且自逍遥没谁管

    虚竹一出木屋,不禁一怔,只见旷地上烧着一个大火柱,

    遍地都是横七竖八倒伏着的松树。他进木屋似乎并无多时,但

    外面已然闹得天翻地覆,想来这些松树都是在自己昏晕之时

    给人打倒的,因此在屋里竟然全未听到。

    又见屋外诸人夹着火柱分成两列。聋哑老人苏星河站于

    右首,玄难等少林僧、康广陵、薛慕华等一干人都站在他身

    后。星宿老怪站于左首,铁头人游坦之和星宿派群弟子站在

    他身后。慕容复、王语嫣、段誉、鸠摩智、段延庆、南海鳄

    神等则疏疏落落的站于远处。

    苏星河和丁春秋二人正在催运掌力,推动火柱向对方烧

    去。眼见火柱斜偏向右,显然丁春秋已大占上风。

    各人个个目不斜视的瞧着火柱,对虚竹从屋中出来,谁

    也没加留神。当然王语嫣关心的只是表哥慕容复,而段誉关

    心的只是王语嫣,这两人所看的虽都不是火柱,但也决计不

    会来看虚竹一眼。

    虚竹远远从众人身后绕到右首,站在师叔慧镜之侧,只

    见火柱越来越偏向右方,苏星河衣服中都鼓足了气,直如顺

    风疾驶的风帆一般,双掌不住向前猛推。

    丁春秋却是谈笑自若,衣袖轻挥,似乎漫不经心。他门

    下弟子颂扬之声早已响成一片:“星宿老仙举重若轻,神功盖

    世,今日教你们大开眼界。”“我师父意在教训旁人,这才慢

    慢催运神功,否则早已一举将这姓苏的老儿诛灭了。”“有谁

    不服,待会不妨一个个来尝尝星宿老仙神功的滋味。”“你们

    胆怯,就算联手而上,那也不妨!”“古往今来,无人能及星

    宿老仙!有谁胆敢螳臂当车,不过自取灭亡而已。”

    鸠摩智、慕容复、段延庆等心中均想,倘若我们几人这

    时联手而上,向丁春秋围攻,星宿老怪虽然厉害,也抵不住

    几位高手的合力。但各人一来自重身分,决不愿联手合攻一

    人;二来聋哑老人和星宿老怪同门自残,旁人不必参与;三

    则相互间各有所忌,生怕旁人乘虚下手,是以星宿派群弟子

    虽将师父捧上了天,鸠摩智等均只微微而笑,不加理会。

    突然间火柱向前急吐,卷到了苏星河身上,一阵焦臭过

    去,把他的长须烧得干干净净。苏星河出力抗拒,才将火柱

    推开,但火焰离他身子已不过两尺,不住伸缩颤动,便如一

    条大蟒张口吐舌,要向他咬去一般。虚竹心下暗惊:“苏施主

    只怕转眼便要被丁施主烧死,那如何是好?”

    猛听得镗镗两响,跟着咚咚两声,锣鼓之声敲起,原来

    星宿派弟子怀中藏了锣鼓铙钹、唢呐喇叭,这时取了出来吹

    吹打打,宣扬师父威风,更有人摇起青旗、黄旗、红旗、紫

    旗,大声呐喊。武林中两人比拚内功,居然有人在旁以锣鼓

    助威,实是开天辟地以来所从未有之奇。鸠摩智哈哈大笑,说

    道:“星宿老怪脸皮之厚,当真是前无古人!”

    锣鼓声中,一名星宿弟子取出一张纸来,高声诵读,骈

    四骊六,却是一篇“恭颂星宿老仙扬威中原赞”。不知此人请

    了哪一个腐儒撰此歌功颂德之辞,但听得高帽与马P齐飞,法

    螺共锣鼓同响。

    别小看了这些无耻歌颂之声,于星宿老怪的内力,确然

    也大有推波助澜之功。锣鼓和颂扬声中,火柱更旺,又向前

    推进了半尺。

    突然间脚步声响,二十余名汉子从屋后奔将出来,挡在

    苏星河身前,便是适才抬玄难等人上山的聋哑汉子,都是苏

    星河的门人。丁春秋掌力催*,火柱烧向这二十余人身上,登

    时嗤嗤声响,将这一干人烧得皮焦R烂。苏星河想挥掌将他

    们推开,但隔得远了,掌力不及。这二十余人笔直的站着,全

    身着火,却绝不稍动,只因口不能言,更显悲壮。

    这一来,旁观众人都耸然动容,连王语嫣和段誉的目光

    也都转了过来。大火柱的熊熊火焰,将二十余名聋哑汉子裹

    住。

    段誉叫道:“不得如此残忍!”右手伸出,要以“六脉神

    剑”向丁春秋刺去,可是他运剑不得其法,全身充沛的内力

    只在体内转来转去,却不能从手指中S出。他满头大汗,叫

    道:“慕容公子,你快出手制止。”

    慕容复道:“段兄方家在此,小弟何敢班门弄斧?段兄的

    六脉神剑,再试一招罢!”

    段延庆来得晚了,没见到段誉的六脉神剑,听了慕容复

    这话,不禁心头大震,斜眼相睨段誉,要看他是否真的会此

    神功,但见他右手手指点点划划,出手大有道理,但内力却

    半点也无,心道:“什么六脉神剑,倒吓了我一跳。原来这小

    子虚张声势,招摇撞骗。虽然故老相传,我段家有六脉神剑

    奇功,可哪里有人练成过?”

    慕容复见段誉并不出手,只道他有意如此,当下站在一

    旁,静观其变。

    又过得一阵,二十余个聋哑汉子在火柱烧炙之下已死了

    大半,其余小半也已重伤,纷纷摔倒。锣鼓声中,丁春秋袍

    袖挥了两挥,火柱又向苏星河扑了过来。

    薛慕华叫道:“休得伤我师父!”纵身要挡到火柱之前。苏

    星河挥掌将他推开,说道:“徒死无益!”左手凝聚残余的功

    力,向火柱击去。这时他内力几将耗竭,这一掌只将火柱暂

    且阻得一阻,只觉全身炽热,满眼望出去通红一片,尽是火

    焰。此时体内真气即将油尽灯枯,想到丁春秋杀了自己后必

    定闯关直入,师父装死三十年,终究仍然难逃毒手。他身上

    受火柱煎迫,内心更是难过。

    虚竹见苏星河的处境危殆万分,可是一直站在当地,不

    肯后退半步。他再也看不过去,抢上前去,抓住他后心,叫

    道:“徒死无益,快快让开罢!”便在此时,苏星河正好挥掌

    向外推出。他这一掌的力道已是衰微之极,原不想有何功效,

    只是死战到底,不肯束手待毙而已,哪知道背心后突然间传

    来一片浑厚无比的内力,而且家数和他一模一样,这一掌推

    出,力道登时不知强了多少倍。只听得呼的一声响,火柱倒

    卷过去,直烧到了丁春秋身上,余势未尽,连星宿群弟子也

    都卷入火柱之中。

    霎时间锣鼓声呛咚叮当,嘈成一团,铙钹喇叭,随地乱

    滚,“星宿派威震中原,我恩师当世无敌”的颂声之中,夹杂

    着“哎唷,我的妈啊!”“乖乖不得了,星宿派逃命要紧!”

    “星宿派能屈能伸,下次再来扬威中原罢”的呼叫声。

    丁春秋大吃一惊,其实虚竹的内力加上苏星河的掌风,也

    未必便胜过了他,只是他已C必胜之时,正自心旷神怡,洋

    洋自得,于全无提防之际,突然间遭到反击,不禁仓皇失措。

    同时他察觉到对方这一掌中所含内力圆熟老辣,远在师兄苏

    星河之上,而显然又是本派的功夫,莫非给自己害死了的师

    父突然间显灵?是师父的鬼魂来找自己算帐了?他一想到此

    处,心神慌乱,内力凝聚不起,火柱卷到了他身上,竟然无

    力推回,衣衫须发尽皆着火。

    群弟子“星宿老仙大势不妙”呼叫声中,丁春秋惶急大

    叫:“铁头徒儿,快快出手!”

    游坦之当即挥掌向火柱推去。只听得嗤嗤嗤声响,火柱

    遇到他掌风中的奇寒之气,霎时间火焰熄灭,连青烟也消失

    得极快,地下仅余几段烧成焦炭的大松木。

    丁春秋须眉俱焦,衣服也烧得破破烂烂,狼狈之极,他

    心中还在害怕师父Y魂显灵,说什么也不敢在这里逞凶,叫

    道:“走罢!”一晃身间,身子已在七八丈外。

    星宿派弟子没命的跟着逃走,锣鼓喇叭,丢了一地,那

    篇“恭颂星宿老仙扬威中原赞”并没读完,却已给大火烧去

    了一大截,随风飞舞,似在嘲笑星宿老怪如此“扬威中原”。

    只听得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一名星宿派弟子飞

    在半空,摔将下来,就此不动。众人面面相觑,料想星宿老

    怪大败之余,老羞成怒,不知哪一个徒弟出言相慰,拍马P

    拍到了马脚上,给他一掌击毙。

    玄难、段延庆、鸠摩智等都以为聋哑老人苏星河施了诱

    敌的苦R之计,让丁春秋耗费功力来烧一群聋哑汉子,然后

    石破天惊的施以一击,叫他招架不及,铩羽而去。聋哑老人

    的智计武功,江湖上向来赫赫有名,适才他与星宿老怪开头

    一场恶斗,只打得径尺粗细的大松树一株株翻倒,人人看得

    惊心动魄,他最后施展神功,将星宿老怪逐走,谁都不以为

    怪。

    玄难道:“苏先生神功渊深,将这老怪逐走,料想他这一

    场恶斗之后丧魂落魄,再也不敢涉足中原。先生造福武林,大

    是不浅。”

    苏星河一瞥间见到虚竹手指上戴着师父的宝石戒指,方

    明其中究竟,心中又悲又喜,眼见群弟子死了十之八九,余

    下的一二成也已重伤难愈,甚是哀痛,更记挂愈师父安危,向

    玄难、慕容复等敷衍了几句,便拉着虚竹的手,道:“小师父,

    请你跟我进来。”

    虚竹眼望玄难,等他示下。玄难道:“苏前辈是武林高人,

    如有什么吩咐,你一概遵命便是。”虚竹应道:“是!”跟着苏

    星河从破D中走进木屋。苏星河随手移过一块木板,挡住了

    破D。

    诸人都是江湖上见多识广之士,都知他此举是不欲旁人

    进去窥探,自是谁也不会多管闲事。唯一不是“见多识广”的,

    只有一个段誉。但他这时早又已全神贯注于王语嫣身上,连

    苏星河和虚竹进屋也不知道,哪有心情去理会别事?

    苏星河与虚竹携手进屋,穿过两处板壁,只见那老人伏

    在地下,伸手一探,已然逝世。此事他早已料到八九成,但

    仍是忍不住悲从中来,跪下磕了几个头,泣道:“师父,师父,

    你终于舍弟子而去了!”

    虚竹心想:“这老人果然是苏老前辈的师父。”

    苏星河收泪站起,扶起师父的尸身,倚在板壁上端端正

    正的坐好,跟着扶住虚竹,让他也是倚壁而坐,和那老人的

    尸体并肩。

    虚竹心下嘀咕:“他叫我和老先生的尸体排排坐,却作什

    么?难道……难道……要我陪他师父一块儿死吗?”身上不禁

    感到一阵凉意,要想站起,却又不敢。

    苏星河整一整身上烧烂了的衣衫,突然向虚竹跪倒,磕

    下头去,说道:“逍遥派不肖弟子苏星河,拜见本派新任掌门。”

    这一下只吓得虚竹手足无措,心中只说:“这人可真疯了!这

    人可真疯了!”忙跪下磕头还礼,说道:“老前辈行此大礼,可

    折杀小僧了。”

    苏星河正色道:“师弟,你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又是本

    派掌门。我虽是师兄,却也要向你磕头!”

    虚竹道:“这个……这个……”这时才知苏星河并非发疯,

    但唯其不是发疯,自己的处境更加尴尬,肚里只连珠价叫苦。

    苏星河道:“师弟,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师父的心愿是你

    完成的,受我磕这几个头,也是该的。师父叫你拜他为师,叫

    你磕九个头,你磕了没有?”虚竹道:“头是磕过的,不过当

    时我不知道是拜师。我是少林派弟子,不能改入别派。”苏星

    河道:“师父当然已想到了这一着,他老人家定是化去了你原

    来的武功,再传你本派功夫。师父已将毕生功力都传了给你,

    是不是?”虚竹只得点头道:“是。”苏星河道:“本派掌门人

    标记的这枚宝石指环,是师父从自己手上除下来,给你戴在

    手上的,是不是?”虚竹道:“是!不过……不过我实在不知

    道这是什么掌门人的标记。”

    苏星河盘膝坐在地下,说道:“师弟,你福泽深厚之极。

    我和丁春秋想这只宝石指环,想了几十年,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